第二十五章 少时
有唯2023-11-22 12:003,091

  琳琅忽然想到了自己初入西阙王府的那一日。

  当年他还未满十岁,父母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市井小民,父亲上街卖鱼的时候被一匹受了惊的马意外撞死,母亲悲拗过度,没两日便患上心疾撒手人寰,只留下他一人,刚刚凑齐钱埋葬完父亲,眼泪都来不及擦干,便要去面对母亲的死,好不容易变卖了家中的财产将母亲也妥善安葬了,天大地大,这世上却再也没有了他的家。

  亲戚不肯接济,家里的营生又没了,他在孤苦无依之时已经别无去处,直到一个人出现了。

  那时京中已经连下了几日的雪,他身上却只剩最后一件厚衣裳没有去典卖,本想找个店里做工,可这天子脚下的商铺都那样挑剔,不是嫌他年纪尚幼,便是瞧不起他这副瘦弱模样,甚至连卖身到富贵人家,都寻不到什么门路。

  仰头看了看那漫天的雪,有人说那每一片都像鹅毛一样大,可他看了又看,却看不清每一片雪的模样,只觉得那满目刺眼的白几乎连成了一片,像盖在父母身上的那片白布,狠狠向着他砸了下来,意欲将他也埋葬在其中。

  可就在这时,雪忽然停了。

  因为有人撑了一把伞在他头顶。

  他瞪大了眼睛,撑伞的人也稍稍移开了伞面,叫他看清了不知何时驶来的一辆马车。车就停在他的面前,而车上的人探出一只手轻轻拂开了窗上的帘子,露出了一张陌生的脸。对方三十上下的年纪,一见到他就露出了个笑,不仅是唇角在笑,连眉眼都跟着弯了弯,那笑容和善,可那半眯着的眼眸里却看不出喜怒,目光上下一转就是对下位者的睥睨。

  可那时的琳琅什么都瞧不出,他只是看着那马车的华贵,那人衣着的厚实,直到对方问了他一句,“我膝下无子,你无处可去,雪下得这样大,房屋空荡难免寂寥,你可愿随我回家,做我的儿子?”

  就这样,琳琅成为了琳琅。

  进了西阙王府,他终于得知养父的显贵身份,也知道对方并非他一个养子,可对方待他们却真如父亲一般,亲自为他们每一个人取了新的名字,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来历,清楚他们每一个人的性子,请了王孙贵族都请不来的学士教他们读书习字,又叫一个江湖师父和一个军中教头分别教他们习武。哪怕一年到头有大半的日子都是在军营中度过,可是琳琅非但不觉得苦,反而和其他养子一样,每日仰望着父亲身着戎装征战沙场的模样,拼了命的想要学好这些本事,争取早一点成为父亲最满意的儿子,最勇猛的战士。

  而等到长大了一些,父亲果然给了他们为他做事立功的机会。琳琅和其他人一样,十四岁就上过战场,十五岁已经能斩杀敌寇首领,十六岁便暗杀了父亲的政敌,然后在十七岁那年一脚踏进了无人之城的大门。

  他是父亲最看重也是最信任的儿子,也只有他,才能担得起看管整个无人之城的职责。

  为了更好的融入那座监牢,他甚至主动服下那名为“博落回”的毒药,这让本就不赞成他涉险的父亲惊得失了态,甚至想要亲自上手去抢他手里的药丸,可他还是快了一步,服下之后便深深俯下身对着父亲一拜,立誓要为父亲守好那座无人之城,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它。

  而他自己更不会背叛自己的父亲。

  “李扶生。”面对面前这人的挑衅,哪怕琳琅现在暂时还不想与他算那旧账,也忍不住警告对方一番,“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如何作想与你无关,但你是个怎样的人,我比你自己更清楚,从第一次见面那一日开始,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不信,你少做无用功了。”

  匕首锋利,甚至已经隐隐在对方的脖颈上留下一丝血痕。

  李扶生的笑容也收敛了一些,反问他,“那你所说的话呢?又有几分可信?”

  琳琅自然是没有回答他的。

  最后打破这僵局的还是何期期。

  几人平日里各寻去处,可是一日里总要碰上一次面,当他们沉默着回到城中,何期期一瞧他们两个这副模样便察觉出不对,可毕竟他们两个曾经也有过“杀身之仇”,关系若是亲近了才古怪。何期期便也不劝他们和好,反而好奇地问他们是不是打起来了,谁赢谁输?

  李扶生一抹脖颈上的血丝,笑着哼了一声。

  何期期眼珠子一转,难得没有火上浇油,只是抱着臂膀上下打量这两人一眼,眼看着他们两个都摘下面具,两张脸上都没什么好表情,他忽然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乍一瞧,你们两个长得还挺像的。”

  这句话着实是惊到李扶生了,他飞快地扭头看了身边人一眼,却见琳琅脸色铁青,显然是因为这句话而恼怒。

  可何期期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指着他们的脸点评起来了,“之前没发觉,可是这些日子你们戴久了面具,摘下后这么站到一起,猛然一瞧,确实有那么点相似。可惜只是眉眼恍惚间有点像,其实五官还是差了许多……”

  话还未完,就见琳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好似再多停留一瞬就会忍不住动手似的。

  “他是不是被气得神志不清了。”何期期远远望着对方的身影,明知道对方恼了,却没有半点反思自己的意思,“都这个时辰了,还能去哪儿呢?”

  还能去哪儿?

  琳琅去了慕家大宅。

  他恨不得现在就立刻为父亲解决掉眼下的这次的难题,然后离开这个卧血城,离开这些人。

  这大宅子他已经来了多次,眼下更是有如出入自己家那样轻松,而且一进就进到了最深处,站到了慕家密室外的甬道前。

  此前有多少人在此驻足,他并不知晓,但他的脚步却没有停顿。这一段甬道约有三丈长,两侧石壁上嵌着七面铜镜,若不踏足其中看得还不甚清楚,但一脚踏进甬道后,两侧的白烛便无火而燃,紧接着七面铜镜仿佛都被震出墙体似的,歪歪斜斜倒了下来,朝向了不同的方向。

  镜面映着烛光,光芒中又映着另一面铜镜,彼此映照间,竟将这整个甬道都照亮了,琳琅在那光芒照到自己身上的瞬间便闭紧了双眼,与此同时,耳畔响起的是利刃破空而来的声音。他是使暗器的一把好手,依稀能分辨出那其中至少有七八种难防的暗器,

  避是避不开,琳琅的手也扬了起来,一瞬间,几十道暗器也一齐从他手中打了出去,仿佛从四面八方包抄过去,在半空中一一撞上那甬道机关发出的暗器,纷纷将其击落。

  而他自己的身形早已到了密室之前,双手在那石门上摸索了两下,便已经找到一处关窍,一掌拍下,石门应声而开,让出个只容许一人通行的空隙来。

  琳琅闪身进去,只见这密室里燃着不灭的烛灯,将本该隐秘不可窥探的地方照得灯火通明,而屋内四面环墙,墙边立着几个木架子,上面堆放着不少书,但都像是被人翻过似的,各个都是东倒西歪的。而房间的正中间是一个石台,上面放了个足以装进一个人的大箱子,箱子原本应是有锁的,可此刻那锁也不知被谁打开了,琳琅随手掷出三枚钢镖,镖头由下自上撞到那箱盖上,直接将盖子掀开大半,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琳琅等了须臾才上前,却见那箱子早已空空荡荡。

  但他并未死心,又退后了几步,抬手掷出一枚铁爪,隔空抓着那箱子甩到了一边,可是露出来的石台上仍是一片平坦,并无通往别处的密道。

  反倒是两侧的书架上有几本书因为放得歪歪斜斜,此刻已经跌了下来,睇了一眼,大多都是武功秘籍,只是比起《千行经》、《玄字经》这样的绝顶内功,这些东西看似珍贵,其实也算不上值钱。

  如此一看,这密室建得如此隐秘,倒像是专门用来迷惑外人的。

  可他相信慕乢在生死攸关之际说出来的那些话,慕屿年轻时定是偷偷违背家规与权贵相交,而且那个权贵很有可能就是西阙王,只是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以至于慕屿性情大变,回家之后还将一些事情记载了下来。

  若是能找到他记载着这秘密的那个簿子,一切便也真相大白了。

  可那东西到底在哪里呢?

  看着这已经被翻了一遍的密室和那空荡荡的箱子,琳琅甚至怀疑藏着秘密的那本书已经被慕大小姐拿走销毁了。

  只是他的这个猜想很快便被推翻了。

  不过隔了一日,慕商便召集了自己选中的三个男人,给他们出了最后一个难题。

  这场比试仍是在比武的高台上举办的,卧血城里的江湖人士全都能来凑个热闹,琳琅挤在人群里时,清楚地听到了慕商开口道,“几位能闯到此处,武艺自是不俗,但连日比拼未免耗神费力,这最后一道难题便不再大动干戈,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即可。”

  她问,“这问题便是,三位若想藏一秘密之物,会将它藏在何处呢?”

  

  

继续阅读:第二十六章 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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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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