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的牡丹亭旁围了不少宾客,男宾女宾分立两侧,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言月柔站在人群中央,眼眶通红,手里攥着一方素色的丝帕角,模样楚楚可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柳姨娘站在她身边,脸色铁青,正对着几个丫鬟厉声呵斥:“不过是去端杯茶水的功夫,二小姐的帕子就不见了!你们都是死人吗?连件东西都看不住!今天要是找不到帕子,你们都别想好过!”
丫鬟们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姨娘饶命!奴婢们真的不知道帕子去哪里了!”
言倾城扶着苏婉清走过去时,正好听到柳姨娘的呵斥。她目光一扫,看到楚景渊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几分为难;而楚原珩则靠在一棵海棠树下,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眼神淡漠地看着眼前的闹剧,仿佛事不关己。
“母亲,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闹成这样?”言倾城放缓脚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既没显得过分关切,也不至于冷漠。
柳姨娘见她来了,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快步走上前,语气带着指责:“倾城!你来得正好!月柔的帕子不见了,那帕子是她生母柳姨娘留给她的遗物,对她来说意义重大!刚才月柔说,她去给你送点心时,帕子还在手里,回来就不见了,你有没有看到?”
言倾城心中冷笑,柳姨娘这话说得真够阴险,明着是问她有没有看到,实则是暗示帕子是她拿的。她看向言月柔,语气平静:“妹妹说去给我送点心?可我一直在锦兰院陪母亲,从未见过妹妹,更没见过什么帕子。妹妹是不是记错了?”
言月柔听到这话,眼泪掉得更凶了,哽咽着说:“姐姐,我没有记错!刚才及笄礼结束后,我特意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糕,想送去给你,走到半路遇到了七皇子殿下,说了几句话,转身帕子就不见了!我……我只是觉得姐姐可能见过,才这么说的,姐姐你别生气……”
她说得委屈,话里话外却都在强调自己是为了给言倾城送点心才丢了帕子,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好心没好报”的受害者,反而显得言倾城像是在推卸责任。
周围的宾客顿时议论起来,看向言倾城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探究和怀疑。毕竟言月柔一向以“柔弱善良”闻名,而言倾城刚才在及笄礼上反驳礼部尚书夫人,已经让人觉得她“性情刚烈”,此刻难免让人觉得她是在欺负庶妹。
楚景渊见状,连忙走上前,温声安慰言月柔:“月柔妹妹别着急,不过是一方帕子,丢了再做就是了,别哭坏了身子。”
他嘴上安慰着言月柔,目光却看向言倾城,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指责:“倾城妹妹,月柔也是一片好心,你若是见过帕子,就拿出来还给她,免得伤了姐妹和气。”
言倾城心中冷笑更甚。楚景渊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是站在言月柔那边,认定了帕子是她拿的。前世她就是被楚景渊这种“温柔”的假象骗了,如今看来,真是虚伪得令人作呕。
“七皇子说笑了。”言倾城迎上楚景渊的目光,语气不卑不亢,“我既没见过妹妹的帕子,也没收到妹妹的点心,何来‘拿出来还给她’一说?倒是妹妹,一口咬定帕子是在给我送点心的路上丢的,却拿不出任何证据,反而让众人误会我,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是故意栽赃陷害我呢。”
“我没有!”言月柔立刻尖叫起来,眼泪掉得更凶了,“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只是担心帕子,才这么问的,我没有栽赃陷害你!”
柳姨娘也立刻帮腔:“倾城!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月柔那么善良,怎么可能栽赃陷害你?你是不是因为刚才及笄礼上的事,对月柔有意见,故意这么说的?”
“母亲这话就错了。”言倾城转头看向柳姨娘,眼神锐利,“我对妹妹向来没有意见,倒是母亲,一上来就认定帕子是我拿的,还对着丫鬟们大吼大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是想故意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言家姐妹不和,丢言家的脸呢。”
柳姨娘被她怼得一噎,脸色更加难看:“你……你这是在指责我?”
“女儿不敢。”言倾城微微低头,语气却带着一丝强硬,“女儿只是觉得,丢了帕子可以慢慢找,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让宾客们看笑话。而且妹妹说帕子是生母的遗物,意义重大,那更应该仔细回忆一下,到底在哪里丢的,而不是在这里哭哭啼啼,冤枉好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苏婉清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柳姨娘,月柔,倾城说的有道理。丢了帕子确实该好好找,而不是在这里争吵。我看不如让丫鬟们仔细搜查一下后花园,尤其是月柔刚才去过的地方,说不定能找到。”
苏婉清毕竟是言家的正室夫人,她开口说话,柳姨娘就算再不满,也不敢反驳,只能强压下怒火,点头道:“还是夫人考虑周全,那就让丫鬟们仔细找找。”
丫鬟们连忙起身,开始在花园里四处搜查,翻找草丛、石缝,甚至连宾客们坐过的椅子下面都没放过。
言月柔站在原地,眼神有些慌乱,时不时地瞟向不远处的一个花丛,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言倾城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帕子肯定被她藏在那个花丛里了,等会儿丫鬟们“找到”帕子,再编造一个“被风吹到花丛里”的理由,既能找回帕子,又能显得她刚才的指控“并非无中生有”,还能让自己摆脱“栽赃”的嫌疑,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丫鬟就从那个花丛里找到了一方素色的丝帕,快步跑过来,递给柳姨娘:“姨娘,找到了!帕子在这里!”
柳姨娘接过帕子,递给言月柔,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太好了!找到了就好!肯定是刚才风大,把帕子吹到花丛里了,让你担心了这么久。”
言月柔接过帕子,破涕为笑,对着丫鬟道谢:“谢谢你,真是麻烦你了。”然后又看向言倾城,语气带着一丝“歉意”:“姐姐,对不起,刚才是我太着急了,误会了你,你别生气。”
周围的宾客见状,也纷纷松了口气,觉得确实是一场误会,看向言倾城的眼神也恢复了正常,甚至还有人觉得言月柔“太过紧张”,言倾城“受了委屈”。
楚景渊也笑着说:“好了,帕子找到了,误会也解开了,大家都别站在这里了,继续去吃宴席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风波即将结束时,一直靠在海棠树下的楚原珩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让喧闹的花园安静下来:“慢着。”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疑惑——靖王殿下怎么突然开口了?
楚原珩缓步走上前,目光落在言月柔手中的帕子上,眼神锐利如刀:“这帕子,真是被风吹到花丛里的?”
言月柔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声音有些颤抖:“是……是啊,应该是风太大了,把帕子吹走了。”
“是吗?”楚原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扫过花丛,又看向言月柔的裙摆,“刚才风确实不小,但这花丛离你刚才站的地方足有三丈远,帕子若是被风吹走,只会落在地上,绝不会好好地叠放在花丛深处,还没有沾上一点泥土。而且,你的裙摆上沾了草屑,刚才搜查的丫鬟说,花丛里的草长得很高,只有进去过的人,裙摆才会沾上草屑——你不是说,只是在半路遇到了七皇子,没去过花丛吗?”
他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言月柔的裙摆——果然,她的粉色裙摆上,沾着几根绿色的草屑!
言月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脚冰凉,慌乱地解释:“我……我没有去过花丛!草屑……草屑可能是刚才站在这里时沾上的!”
“站在这里?”楚原珩指了指她刚才站的地方,那里是一片平整的石板路,连一根草都没有,“这里没有草,你怎么沾上草屑?”
言月柔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白得像纸,眼泪又开始掉下来,却不再是刚才的“委屈”,而是“恐慌”。
柳姨娘见状,连忙上前帮腔:“靖王殿下,您是不是看错了?月柔那么胆小,怎么可能去花丛里藏帕子?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弄错了?”楚原珩看向柳姨娘,眼神冰冷,“本王刚才一直站在这里,看得清清楚楚。这位二小姐刚才趁众人不注意,偷偷去了花丛,将帕子藏了进去,然后又回来哭诉帕子丢了。若不是本王看得仔细,恐怕真的会让她蒙混过关,冤枉了言大小姐。”
他的话如同惊雷,在花园里炸开!所有人都惊呆了,看向言月柔的眼神从“同情”变成了“震惊”和“鄙夷”——原来这根本不是一场误会,而是言月柔故意栽赃陷害言倾城!
言月柔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被柳姨娘扶住。她抬起头,看着楚原珩,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怨恨——为什么?靖王殿下为什么要揭穿她?他明明不认识她们,为什么要帮言倾城?
柳姨娘也慌了,她没想到靖王殿下会注意到这么多细节,还当众揭穿了言月柔的谎言!她强压下慌乱,对着楚原珩躬身行礼:“靖王殿下,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月柔她年纪小,不懂事,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也只是一时糊涂,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
“一时糊涂?”楚原珩冷笑一声,“故意栽赃陷害嫡姐,破坏姐妹和气,还想让言大小姐背上‘偷东西’的污名,这叫一时糊涂?若今日没有本王,言大小姐岂不是要被你们母女俩联手冤枉,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他的话字字诛心,让柳姨娘和言月柔无地自容。周围的宾客也开始窃窃私语,看向柳姨娘母女的眼神充满了鄙夷——没想到柳姨娘平时看起来温柔贤淑,竟然教出这样的女儿;更没想到言月柔一直装得柔弱善良,背地里竟然这么阴险!
言正明也听到了动静,快步走过来,得知事情的经过后,脸色铁青,对着柳姨娘和言月柔厉声呵斥:“你们……你们真是太不像话了!竟然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情!还不快给倾城道歉!”
柳姨娘和言月柔哪里还敢反驳,只能低着头,对着言倾城道歉:“对不起,大小姐,是我们错了。”
言倾城看着她们狼狈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丝冰冷的平静。这只是她复仇路上的一小步,未来还有更多的账要和她们算。
她看向楚原珩,眼中带着一丝感激,微微躬身行礼:“多谢靖王殿下为我主持公道。”
楚原珩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冰冷,反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言小姐不必多礼,本王只是看不惯有人仗势欺人,颠倒黑白罢了。”
说完,他不再看柳姨娘母女,转身对言正明说:“言大人,今日之事,还望你好好管教家人,莫要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丢了言家的脸面。本王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言正明连忙躬身相送:“送靖王殿下。”
楚原珩转身离开,玄色的蟒袍在风中飘动,背影挺拔而孤傲。
楚景渊看着眼前的闹剧,又看了看楚原珩离去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后也只能对着言正明拱了拱手:“言大人,本王也先行告辞了。”
一场好好的及笄礼宴席,因为这场帕子风波,最终不欢而散。宾客们离开时,看向柳姨娘母女的眼神都带着鄙夷,言家的名声也因此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回到挽月居,晚翠和秋纹都兴奋不已。
“小姐,今天真是太解气了!柳姨娘和二小姐终于被揭穿了真面目,看她们以后还怎么嚣张!”晚翠激动地说。
“是啊小姐,多亏了靖王殿下!没想到靖王殿下竟然会帮您,还看得那么仔细!”秋纹也笑着说。
言倾城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眼神平静:“靖王殿下会帮我,或许不仅仅是因为看不惯她们颠倒黑白,更有可能是因为镇国公府。前世外公曾多次在朝堂上支持靖王殿下,靖王殿下或许是想报答外公的恩情,才会帮我。”
她知道,楚原珩绝不是一个会轻易出手帮助别人的人,这次出手,肯定有他的理由。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欠了楚原珩一个人情,日后总有机会偿还。
“对了小姐,”晚翠突然想起一件事,“刚才苏管家派人来报,说已经把柳姨娘和二小姐栽赃陷害您的事情,禀报给了边关的镇国公大人,镇国公大人很生气,说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柳姨娘母女!”
言倾城点了点头:“外公知道了就好。有外公在,柳姨娘和言月柔以后就不敢再轻易对我和母亲动手了。”
苏婉清也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倾城,今天你做得很好,没有像以前那样冲动,而是冷静应对。而且还得到了靖王殿下的帮助,这对你以后在京中立足,有很大的好处。”
言倾城站起身,扶着母亲坐下:“母亲,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天真,任由别人欺负了。以后,我会保护好您,保护好镇国公府。”
苏婉清笑着点头,眼中满是欣慰和骄傲。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真正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
接下来的几天,柳姨娘和言月柔因为帕子风波,在府中彻底失了势。言正明对她们失望透顶,不再像以前那样宠爱她们,甚至还限制了她们的用度。府中的下人也见风使舵,对她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恭敬。
言倾城则趁机巩固自己的地位,她不仅时常去看望母亲,还开始学习管家理事,处理府中的一些琐事。秦大夫也继续为苏婉清调理身体,苏婉清的气色越来越好,已经能偶尔处理一些府中的事务了。
期间,言倾城还收到了一封来自边关的信,是外公苏振南写的。信中,苏振南对柳姨娘母女的行为表示愤怒,让言倾城好好保护自己和母亲,等他处理完边关的事务,就立刻回京,为她们做主。同时,苏振南还在信中提到,靖王楚原珩最近在边关很受将士们爱戴,多次击退蛮族的进攻,是祁国的栋梁之才,让言倾城若有机会,多和楚原珩接触,或许能成为盟友。
言倾城看着信,心中更加坚定了和楚原珩合作的想法。她知道,要想复仇,要想保护镇国公府,甚至要想在这乱世中立足,必须要有强大的盟友。而楚原珩,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言倾城计划着如何与楚原珩进一步接触时,宫里突然传来消息——皇帝楚询要在御花园举办赏梅宴,邀请京中的王公贵族和世家小姐参加。
言倾城听到这个消息,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赏梅宴,无疑是一个和楚原珩进一步接触的好机会,同时,也是一个反击柳姨娘和言月柔的好机会。她知道,柳姨娘和言月柔绝不会甘心就此失势,肯定会在赏梅宴上搞小动作,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迎接新的挑战。
“晚翠,”言倾城站起身,语气坚定,“去把我那件月白色的锦袍找出来,再准备一些精致的首饰。赏梅宴,我们一定要去,而且要去得风风光光!”
晚翠连忙应声:“是,小姐!”
看着晚翠忙碌的身影,言倾城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渐渐绽放的腊梅,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赏梅宴,我来了!柳姨娘,言月柔,楚景渊,还有皇帝楚询……这场权力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