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珠,先别干活了,快过来!”
晚膳之前,洒扫上的三等丫鬟,浓眉大眼,长相颇有些英气的家生子红珠,撑着一条竹划子,在荷塘中央清理杂草。
春日杂草生长旺盛,几日不管就跟疯了似的,窜得满荷塘都是,把新发出来的荷叶挤得没有地方,需定时清理才成。
她手里拿着一把长抓篱,半蹲着身子,动作稳准狠的把杂草抓起来,堆在竹划子上,已经堆了半人高一堆。
杂草湿哒哒的,水流出来浸在她的鞋子上,底子薄到快磨穿的鞋子已经湿透,冻得她小腿以下都僵了,双脚不住蜷缩。
听见有人唤她,她直起身来,看清是内管事林妈妈,猜测是为指婚一事而来,挥手道:“林妈妈,您稍等一下,我这就来。”
说着身体轻巧一用力,让竹划子如柳叶似的,在水上漂起来。漂到岸边,跳到林妈妈跟前道:“妈妈找我何事?”
林妈妈看着这个自小没了爹娘,八岁起进侯府洒扫,一直扫到二十岁,口笨舌笨,从不知讨好奉承,一脚踹不出一个响屁,总被人安排脏活累活的笨丫鬟道:
“妈妈给你道喜了。刚大娘子又是调查背景,又是请我们这些老东西去商量的,费了老鼻子的劲了,给你指了一个好对象。
指的是花房的当归小子。当归小子一手养花技术出神入化,府里名贵花草都得由他来伺候,换了别人不行。府里太夫人,大娘子,侯爷和各位主子都知道他,心爱的花草指明要给他养,他的前途不可限量,能当上管事也未可知。
更重要的是他与你一样,也是早早的没了爹娘,一个人跌跌撞撞的长大,最是沉稳老实,没有花花心肠。
你能嫁给他,也算是有造化。大娘子不让磕头谢恩,但你不能忘了大娘子的大恩大德,要时刻铭记,知道吗?”
红珠长到二十岁还未婚配,算是晚的。但丫鬟们嫁给谁,何时嫁都不由自己做主。自从知道要被指婚起,她已经在心里把即将配对的五个男人盘了无数遍,盘来盘去觉得当归是个好的,能安分守己过日子,心中盼着能指给他。
但她转念一想,自从出生起,哪有好事落过她头上,默默断了心思。
此时听林妈妈说真的指给了他,她的心花顿时开了,只说了句“我一定不会忘记大娘子的大恩大德”后,就傻呆呆的看着林妈妈笑。
林妈妈伸出食指,狠狠一指头戳到她额头上:“看你这个高兴傻了的样子,一点儿不知道害臊!”
红珠不解:“为啥要害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是人之常情吗?人之常情有啥害臊的,也没听说人在吃饭,睡觉,上茅厕的时候害臊啊?”
“你可住嘴吧!”林妈妈没想到她不说话而已,一说话就叫人招架不住,气得扭身就走。
走了几步想起正事没说,又转回来道:“婚期定在四月二十,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这一个月时间不用出工,月例银子照发。另外侯府按照惯例还赏赐二两银子的婚嫁费用和一匹正红色的好尺头,应该是尽够了,你回家安心备嫁。有不懂的问年长的妈妈,或者问我,千万不要闹了笑话。”
主子成亲花费白银万两,即便纳个良妾也要好几千两。这次纳柳真,太夫人私库出三千两银子,二两银子只够给她做身衣裳。
但红珠月例只有二百钱,二两银子相当于小一年的收入了,让她无比的欢喜雀跃。
“好勒,谢谢林妈妈。我知道了。”
林妈妈含笑离去,去找另外几个颜色的珠子说话,传递同样的意思。
红珠看着林妈妈远去,想起事情尚未做完,蹲到荷塘边,一把抱起竹划子上的杂草扔进手推车里,站起来推着手推车向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