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院子外面响起敲门声,外书房小丫鬟通报:“侯爷,镇南侯世子
找您下棋,在外书房等您。”
蔡琼英向外推张伯予:“侯爷去吧,妾身没事了。”
张伯予不挪窝,反而将头靠到蔡琼英肩膀上,腻歪道:“不去,我只想跟大娘子在一起。”
“少油嘴滑舌,侯爷哪天没跟妾身在一起?”蔡琼英掌不住笑了,爬起来使劲将他朝外推:“粘在一块儿怪烦的。您可快去吧,让妾身清静那么一会儿。”
“好个没良心的婆娘,看为夫以后怎么收拾你。”张伯予被推到门口,万般不舍离去。
蔡琼英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模样,气消了大半。
张伯予离开如意馆,丫鬟们掀帘鱼贯而入,将灯烛点亮。
屋子亮堂起来,又有丫鬟端着铜盆温水皂角等盥洗之物,前来帮蔡琼英净手净脸。
蔡琼英坐在炕下椅子上问:“太夫人今日去了何处?”
年方十五,圆盘子脸,鼻尖一点红痣的一等大丫鬟颂梅蹲在地上帮她净手,回道:“回大娘子,早上您走后,隔壁沈府推牌九三缺一,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来请,太夫人便去了,刚刚才回来。红光满面的,似乎赢了不少银钱。”
蔡琼英听到“红光满面”四个字,顿时怒了。
引入一头狼在府里,倒红光满面!
她扬声道:“给我换身衣裳,把今日伯母赏的老参带上,给太夫人请安去。”
“是,大娘子。”颂梅开箱取出老参。又有小丫鬟帮蔡琼英整理鬓发,把礼佛的素衣换下来,换上平时常穿的秋香色织锦梅花褙子和白色的挑线裙子,头上插着圆滚滚的东珠,摇摇走向集福堂。
集福堂与如意馆不一样,一派富贵景象。
院子里种着从南方远道而来的山茶花,粉色,红色,白色的花开得比碗口还大。
屋里挂着大幅的波斯挂毯,羊毛的毯子上织着西洋人像。有男人,也有女人,围在一起有说有笑。
小几上,条桌上随处可见海上来的银器和珍珠,宝石饰物,闪着咄咄逼人的光芒。
就连炕上的大红色金钱蟒靠枕和迎枕都是请西洋人绣的,比京城绣娘绣得越发活灵活现,贵气逼人。
谢太夫人歪在炕上,由一个小丫鬟帮忙通头发。
她身量不高,细眉小眼,保养得宜,气血充盈,年近五十竟无一丝白发,满头青丝铺在身后,如缎子一般光滑。
在门口逗鹦鹉说话的小丫鬟看见蔡琼英,进去通报:“太夫人,大娘子来了。”
太夫人睁开眼睛:“请她进来。”
蔡琼英在门口听见这话,进去道了个万福,从颂梅手里接过老参送上:“这是伯母让儿媳转交给您的,算不得多好的东西,是伯母的一点心意。”
太夫人从炕上下来,诚惶诚恐接过:“多谢宰相夫人,宰相夫人破费了。”
蔡琼英淡淡笑了笑,等她坐回炕上,单刀直入:“太夫人,今日柳真把醉酒的侯爷睡了,侯爷请儿媳狠狠处置。儿媳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太夫人示下。”
“什么?”
太夫人猛然仰起头,盯着蔡琼英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蔡琼英拿帕子轻拭唇角,不闪不避看回去,慢条斯理答道:“千真万确。就发生在您的暖阁里。儿媳从宰相府回来,刚好撞见了。
“我的老天爷啊。”太夫人气得再次从炕上下来,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不住骂道:“柳丫头怎么敢的?她怎么敢的?难道忘了当初侯府是怎么搭救她的了?她一个戴罪之身,竟然敢如此算计,把侯府放在哪里?把侯爷放在哪里?把老婆子我又放在哪里?”
蔡琼英静静看着太夫人,等候处置。
她相信太夫人会秉公处置的。
太夫人气得胸膛不住起伏,猛然摔碎一个杯子道:“既如此不懂事,把她送到青楼去,那里才是她该待的地方。她不是喜欢睡男人吗,日后有千千万万男人给她睡。让她……”
蔡琼英早知道太夫人不会留下柳真,可没想到她如此心狠,竟然要将嫡亲的侄女送入青楼。
青楼是人待的地方吗,还不如死了干净!
可到底是人家亲人骨肉之间的事,外人不好插手。蔡琼英收起恻隐之心,上去劝道:“太夫人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儿媳这就按您说的办,让您出了这口恶气。”
太夫人这才露出点笑模样:“好孩子,有劳你了!今日太晚,把人看起来明日发卖,妥了再来回我。这些交给下人办,你大半天没见到儿女,一定想的慌,早些回去跟他们亲近亲近。”
“谢太夫人,儿媳告辞!”
蔡琼英福身走出集福堂,回头看了一眼暖阁的方向。想到日后这个贱人被迫卖笑的悲惨下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