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有些傻眼，显然未曾想过会被提这样要求。
“不行吗？”他直直盯她，倘若仔细看来，这眼神并无对师的敬意，反倒隐着逼势。
“也不是……”不行。
看她犹豫模样，他心底冷笑，果然。
青尔挠挠头，关键……她不知道妖珠这东西，能离体好几天吗？
她不知道啊……
玉娘没说过，她也没听别的妖说过，妖珠是每个妖的隐秘，所以大家寻常也不聊这个，但是……
似乎，好像，也没说不能给别人拿着吧？
没有吧？
那就……给？
她自觉这急思不过一息的事，再看徒弟正直盯着她，便以手为拳掩唇轻咳一声，“好吧，那你便拿着。”
——没说不能给旁人，再说徒儿也不是旁人啊。她愈觉有理，神情都轻松起来。
但徒儿似乎没变得更安心？
还是那萧家啊……
她在心里咬牙，怪萧国舅把徒儿吓狠了，正待安抚徒弟，却见他抬手，忽而往上一伸——
在他身上一臂处正漂浮妖珠，他伸手向妖珠。
她不由睁大眼，“徒……”
下一瞬，妖珠握在了他手里。
青尔唔地一声。
喉咙像被卡住，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身上骤一道白光，赵晋眯眯眼，才发现不是她在发光，而是她的头发重新变回了妖白。
或者说，在妖的白和人的墨色之间变幻。
她的脸也是，在宫女和自己间变幻。
她像是，妖力突然失了控。
“徒、唔，徒儿……”
失控没有多久，几个瞬息，大约她接连变幻五六次，她的模样稳定下来，变回了宫女。
她面有奇异，还有点惊吓，像也不知会发生这种境况。
她张口想说什么，但还没等说出就又是一凛——
他开始摸索这颗妖珠。
青尔、青尔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像……浑身被挠痒痒……
也像突然一激灵！她轻轻打战栗，他摸一下妖珠，她就抖一下。
好吧，她承认这是个有趣的游戏，但作为被玩的，“徒儿，好了，咳……别玩……”
声音一间一断，待他停手，她喉里像打了个嗝。
“你……”她看起来想教训他几句，是那种教训顽皮的孩儿不许胡闹的教训。
他漆黑的眸子和她对视。
她到嘴边的话就莫名转了几个转，再出口变成了“你想玩也行，但提前跟为师说……”
“为师先前也不知道……”她说着试验般自己拿过妖珠，玉白的珠子在她手里毫无反应，放回徒儿手上，她就感到身上有微微暖意，“原来……”她摸摸下巴，“因这是我啊……”
珠子相当另一个她，她的分身，所以他握着她，就像握了她。她感到他手心温热，也像被挠到。
于是妖珠这事便以她自己的试验为结束，她还带着他的手握那妖珠，最后发现只是最初她反应大，往后愈习惯了便好多，至少不会再在翠华和她之间变化不稳了，只是间或会小抖一下。
“时间长了就好了。”她乐观道，毫无在意的说。
“师父……待徒儿真好。”
他最后，如是说。
——所以这是你的命门是么。
如此，都不生气的麽……
如此，都能纵容他吗……
她高兴的在他脑袋呼噜一把。
午膳时，青尔附身在翠华身上去取膳。
翠华现在被她施了法术，脑中认为在勤勤恳恳执行刘福生的任务。青尔这次附身时想到出宫这茬，出宫肯定不能将翠华单独留下——她不在法术维持不住。
翠华一同出宫的话……她思考着到时把她安置在宫外就好了。
琢磨着这茬，那厢翠华自己取好了膳——她在宫中显然也有熟人，知道她进了保和院都替她觉得绝望，这会小姐妹来虽然没甚能帮，但说几桩八卦也是有的。
于是青尔在听了许多翠华小姐妹对她的同情和担忧后，就听到御乾宫那边的事……
听说小皇帝这几日心情十分不好，御前伺候的宫人都换了好几个，也没犯什么事，只不过“碍了皇帝的眼”或者“你挡着朕的光了”这种理由。
——都说皇帝是因为丢了心爱的小宠，据说是只罕见的蝈蝈。
“陛下可喜欢呢……还想让国师进来找呢……”
青尔听到这里才正神吓一跳，不过很快那宫女说国师没进宫，陛下不知道被谁劝住了，但，“反正心情更差，哎……御前说着光鲜，在主子们眼里也都是奴才罢了……哎，听说安王长相是王爷里最俊的，是不是啊……”
青尔放松下来，然后专心听起小姐妹们夸赞徒儿长得好。
这次出宫养病的所有事宜都不需保和院操心。
刘福生告诉翠华“别宫会准备迎候，你只伺候好王爷，别的什么都无须管”，青尔这么跟徒儿说了，问他有何想带的可以告诉她，而后她便去找了鲤鱼精。
鲤鱼精帮她甚多，她心中记着，此去是问他可有什么想从宫外捎带的，另外她可能要见到玉娘，问他需不需带什么话。
鲤鱼精已经知了他们师徒即将出宫的事，见到她一脸轻松就忍不住叫：
“你这蛇妖莫不是真傻？宫外险还是宫里险？宫里害人还只是宫里，宫外那是四处八方！你一个宫尚防备不来，还轻松去对宫外？！你当真以为是给你们休养去？还有玉娘……”
他骂着骂着忽而一停。
“你，等下，等等，你……妖珠呢？”
他没看错吧，她妖珠……没在身内？
——在同类眼中，她的障眼法全等于无，她的妖气围绕身周，但较先前少去大半，连一头漂亮的散发光晕的头发都少了神彩！
鱼惊得卡壳，瞪着大白眼难得不利索了。“妖珠呢？谁挖了去？”他才有个说话的难得就要死了？
“……在我徒那儿。”青尔伸手指了指。
鲤鱼精：“……”
鲤鱼精：“！！”
“你说什么？！”
“你把妖珠给、给谁？你徒弟？小废太子？！”
“昂啊。”
“你还昂，你还昂？你知不知那是什么！那是、那是妖珠！那是你半命！”
给别人拿着，疯了不成？没一只妖会干这事，除非不要命！
“他拿着那东西能要你命！你怎会给他？！”
青尔摸摸鼻子，“就……那么给他了呗……”
还能怎么？他同她要，难道她能说拒？徒弟第一次和她要点什么，而且……“他这遭受惊，心绪不是很稳，瞧着拿了妖珠安心点。”
鲤鱼精：“……我虽然不知道师父怎么当，但妖怪不是你这么做的。”妖绝不能交出自己的妖珠，就算疼爱徒弟，但把妖珠给徒弟？
闻所未闻。
“你要祈求你徒弟不想杀你，不然你就等死在他手中吧。”
“我徒儿？不会的……”
“我不是说这次，本宫是说，你再这么宠下去，要是他知恩图报你尚可，倘有他一点狼子野心，你就等着死在他手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