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投喂第一餐
风洗月2021-08-10 10:463,172

  却是那两宫女又回来。

  容长脸的宫女虎着脸把食盒搡到圆脸宫女手中,使唤她把食盒送殿里。

  “可,可是如果……”圆脸宫女不敢不接,“如果王爷,王爷已经,已经……”死了……

  “少废话!侍奉王爷吃食是你我本分,你胆敢?”

  圆脸宫女不敢,抓着食盒哆嗦着推门,她身后容长脸宫女紧盯漆色斑驳的木门,先前一定是她错觉……

  但就是这么想着,圆脸宫女开门的一瞬,迎面一阵强风从内向外,圆脸宫女被吹得眼都睁不开着踉跄后退,“啊——”容长脸宫女尖叫都破了音。

  食盒被吹翻盖子,里面的一饭一汤露出来,黄黄白白浆糊样混成一滩,停在半空伸头瞧的青尔看了瞬时不满——

  昨天来送的还有四个碗呢,现在只剩两个,这怎么成呢?

  她用法术传音给屋里的徒弟,又一尾巴甩翻了食盒,在两个宫女的尖叫声里哈哈笑着向御膳房游去。

  整个皇宫最好的吃食都在那儿了,她可是知道谁的那份儿最好!

  门外安静下来。

  受惊的宫女不知逃走还是躲起,那只有他听到的笑声也不再,赵晋徐徐坐起。

  少年清瘦如竹,手腕抬起,另只手在腕下一处轻抚。

  肉眼看不出异样的皮,指下能感到几不可察的硬物,指上用力,皮肉撕裂,他的指上多了一枚极细的刺针。

  做这些的时候他神色变都未变,只是看到刺针时眼中冷漠越发的淡:

  无用了。

  本是以他血肉滋养的毒物,现在像是用不上了。

  他徐徐捻着细针,目光看向门外,深色瞳里浓稠探究。

  —

  青尔顺着保和殿的屋顶一路游到御膳房屋顶。

  往下看去,偌大长案已经备了二十几样,汤汤菜菜,荤荤素素,各式器具琳琅满目。

  几个小太监正守看御膳,窃窃着:

  “那事……是真?太子他真……”那太监手在脖子做了个抹脖子动作。

  另一个,“嘘!要死,什么太子,现在哪儿还有太子?那是安王!”

  “对,对,安王,瞧我这嘴……嘿,那咱们这安王爷,真……嗯?”

  “唉吆喂,王爷是龙子凤孙,那是有老天保佑有先皇祖宗们保佑的,就是太医大人们不敢开方,那定也是吉人天相……”这人语调抑扬起伏,说话间还拿手背擦眼角像是哭了。

  另一个跟他对视一眼,也唉声叹气得那手背在脸上抹一把。

  青尔在屋顶看着,心道这几个倒是好的,念着她徒儿,不过有她呢,不用方,用她的牙就好了,当下就决意不把所用吃食带走啦——

  每样只带一半,剩下半数给他们交差好啦。

  这是小皇帝的饭,那三寸丁一点的小人,吃不下这么些。

  于是那几个太监正你来我往心知肚明,忽觉一阵风起,奇也怪哉,房门窗户都关着呢,但也就这么一阵,等几人再睁开眼来,就见那备好的御膳就少了一半……

  “天爷啊!”

  尖声厉叫里,青尔裹着碗碟呼啦啦而去,去到一半又想起小太后那一份,调头回去如法炮制,带着四十多饭菜汤点满载而归。

  保和殿外时,两个宫女正脸色发白的挨作一团,青尔见状略施小咒,两人便齐齐回身,往院里小角殿再不出来了。

  她整整衣衫,这会儿想起玉娘的叮嘱了,检查自己的尾巴、头发,还有衣裳有没穿好。

  检查好才轻咳一声,“徒儿?为师带饭食来了。”

  赵晋正在殿里唯一一张木桌前,桌子不知多少年的老物,四条腿有三条晃荡,他扶着桌子咳,说不清谁更风雨凄楚,青尔惊得赶忙上前,“怎么咳了?怎么起了?”

  一面说一面给他拍背顺气。

  “无事……咳……我只想师父为我劳碌……”

  青尔才看到那歪腿桌子上摆着新沏的茶水,当下止不住高兴,一边说着他身体要紧把他按在凳上坐好,一边围着那木桌转圈,顺手在桌上一点,桌腿便安生一样长了。

  赵晋眼神轻轻敛了一息。

  “以后要以身体为重。”

  青尔回头看到他仰头注视自己,轻咳一声,又说:“为师带了饭回来,先用饭,你吃好了,长壮了,我便最高兴。”

  “嗯。”

  青尔见他乖乖巧巧,心中更喜欢。

  四十多样饭菜汤点显出来,赵晋眼都瞪大了。

  青尔操纵碗碟排开,一半在桌上一半在虚空,“听闻他们的饭最好,不知你爱吃什么,只好每样都取了来,你吃吃看,有不喜的,明天就不取了。”

  赵晋从呆愣里回神,好一会才又嗯一声。

  “你安心吃,为师取食用了隐身,就是他们找来也寻不见,就跟那两宫女一样,”她给小徒弟安心,“除非我愿,否则凡人轻易不见我。”说着把一碗红亮亮油汪汪的肉食送到他面前。

  “多谢……师父。”

  赵晋出声,却没有动眼前的菜,他眼有好奇,“师父,不用?”

  “我茹素。”

  这却是真,她生来茹素,在同窝的姐妹兄弟都猎蛙食鼠的时候,她只愿啃些草叶,那条普通青蛇的母亲试图教她食肉,后来发现她还是只吃草,只好把她赶走。

  她是条异蛇。

  同窝的姐妹兄弟都是青色鳞皮,只有她是白色,她还只吃草,她因此失落好久,可是没过几年她的母亲就死了,兄弟姐妹们也都陆续死了,只有她活过一个一个冬天,一直一直活到现在。

  一时没动,她看着眼前清炒凉拌的素菜自语般,“嗯……我只吃素。”

  这些都几百年没想起了,没想到这会倒记起来。

  眼前影微晃,却是赵晋将眼前肉食也换了,“既如此,我当也是。”

  青尔方想说他不必,他吃肉才长得好,便见他认真:“我既拜师门,当遵师,师父茹素,我亦愿随师父。”微微一笑,又说,“还好师父用膳,我以前听闻仙师们不食人间凡物,常饮露嗅风,还恐师父也是。”

  “不会,”青尔下意识的,说完才意识到反驳得似乎太快,轻咳一声,“倒……也不是全都一样。”

  眼见徒儿听得认真,她不免心虚,她这仙师就是假的,她是只妖怪……

  但这是与徒弟解答第一事,她亦不想含混,于是极力回想,她唯一见过可称仙师的就是那位算出她寿数不足十年的老仙师,那位……

  似乎也没见他喝风吃露水?

  “仙师和仙师不一样,就像妖和妖不一样,妖怪有的食肉有的只吃素,仙师当然也都不一样。”她这么说。

  “哦……原是这样,”赵晋徐徐点头,“徒儿见识浅薄,谢师父教我了。”

  “无甚,无甚。”青尔赶紧把这话茬翻过去,徒儿眼孔乌黑,恳切盯着她的时候她越发说不出糊弄话,她赶紧把桌上荤的都换成素的,赶紧开始喂养徒弟第一餐。

  只是徒儿比她想象的还懂事,他凡是可吃的素食,全都不先用,全都恭恭敬敬请她先用,青尔感怀极了,索性把每样素食都吃一筷,如此,她徒儿才安心用起饭。

  他安安静静,身着旧衣,多年姿态却掩不住,用膳也赏心悦目。

  青尔又喜又忧,喜爱他孝顺,又恐他这么吃长不壮,满心琢磨起去哪弄点灵物宝泉的给他补一补。

  还有他衣裳,秋日已凉,得给他弄些暖和衣裳,得新的,也得最好的。

  还有这屋子,破窗露风,破门关不紧,屋里暗也旧,一桩桩一件件,收徒的第一日,青尔就体会到一个师父的拳拳之心了。

  此时的膳房里。

  几个守膳太监磕头磕得咚咚响:

  “爷爷,爷爷明察,冤枉,我们冤啊!”

  御膳,那可是御膳,他们怎么敢动?!

  “有妖风……是有妖风——”

  “对对,妖风,那妖风把御膳卷走,总管爷爷……”

  “大胆!”

  总管的老太监尖细的嗓子一提,“还敢胡言乱语!我看你们全是糊了脑子!”

  “来人,拖下去!”

  “堵嘴,全都堵了嘴!”

  “皇宫重地,什么妖孽邪物!再让咱家听到胡言,咱家拔了他舌头!”

  到这时,膳房全都静下,有那当时目睹了的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御膳不可能不翼而飞,出了胆大包天的贱奴损毁御膳,还是光天化日御膳房被偷盗了,显然后者更令人难信。

  老太监转瞬已有思量,这会处置了人便往坤宁宫和御乾宫请罪去。

  新膳已经送去了,作为宫中多年老人,这点事办不好他也活不到现在。

  “晚了多久?”

  “爷爷,一刻。”

  一刻钟,够久了。

  老太监在宫里侍候这么些年,学到的第一个道理就是宫里最不值钱的是人命,别说晚一刻,就是一息,他们这些人的人头也都抵不上。

  现在御膳送去,两宫贵人应该用了,人用了吃食,脾量便能宽和些,老太监算着时间请罪去。

  路上,他新收的干儿子提醒他这个时间太后也用完了饭,老太监眼神一撇,冷哼一声,那干儿子打个冷颤,不敢说话了。

  老太监冷笑,他能不知道现在这个宫里太后比皇帝说话好使?换作以前当然先去太后那儿,只是今儿不一样。

  老太监往西边看一眼,今儿,西边保和院里那一位,可不怎么好,太后的心情,恐怕也不会好。

  最好哪个倒霉的已经撞到太后那儿,等他去的时候太后已经出过气才好。

  “唉。”

  叹口气。

  保和院还只是病着呢,太后就这般露相,要真是死了……

  死得干脆些才好。

  一个废了的太子,早就该是个死人。

继续阅读:第五章 第一夜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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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只道是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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