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尔先是被这两个好消息砸晕,反应过来后便直接要去佛堂接人。
“你且住!”
鲤鱼精喊住她,“今儿出不来!还出不来!没那么快!”这冒失蛇!
青尔只得回来,尾巴动得厉害,显示出跳跃的心绪,鲤鱼精得意的安抚她,说赵晋没多时候就能出来了,
“你与其去守那门瞎等,不如赶紧找那宫女学学,看看怎么扮是个好。本宫估摸着你徒弟这回出来,就得让那宫女伺候去。”
青尔一听,沸腾的脑袋才是稍稍能思。
她围着水缸连转三圈给他致谢,末了郑重道,“我欠你大情分。”
但还是先去佛堂转了一圈。
佛堂外头看起来还是一样,她也还是进不去也看不到徒儿,但不来一下就不安心。
绕着佛堂转了几圈她才去找那宫女。
那宫女叫翠华。
据说原来不叫这个名,原来叫翠花,因为进宫时被管教他们的嬷嬷嫌,当场改的名。
青尔按着鲤鱼精的话顺利找到了翠华。
翠华是个今年新进来的宫女,十四五岁,扎双髻头,她的相貌在宫女里只能说中等——鲤鱼精原话,说,但是她长相顺眼,是个讨喜的相貌。
青尔从屋顶探头瞧,发现她果然长得脸圆,圆润有肉,很讨喜。
此时屋里不光翠华一个,还有一个嬷嬷一个公公。
嬷嬷是先前管教她的人,那个公公则是个“老熟人”了——青尔看见他衣裳上的鹤花纹了。
是那个鹤公公。
她顿时脑中一凛,想到徒儿这遭是那个萧国舅所为,徒儿进佛堂是这个鹤公公领的,现在来翠华这儿也是他……
所以他是萧国舅的人!
这一下打通关节,是了,他一定是萧国舅派来!
那照这么说,翠华也是萧国舅的人了?
她赶忙凝神听,怕他们说得不是好话!
但里头鹤公公给翠华讲规矩,讲的总的来说就两个字:听话。
他要翠华一定,务必,必须,听主子的话。
还有,“安王爷是千贵之体,须得照顾细致,务必令王爷贵体保重……”
“桂嬷嬷说你个好孩子,规矩细心,有眼色,咱家信,翠华,不要叫咱家失望,也别叫主子失望,差事办好了,日后你的前程大着。”
“是,是,奴婢谢公公和嬷嬷、主子赏识,奴婢一定听主子的话,一定伺候好王爷不叫主子失望……”
“更要让王爷舒心,”鹤公公强调,“王爷先前久病,或许心绪不佳,你要有眼色些,务必不要使王爷不快。”
“是,是!”翠华再应。
青尔听着,好像没什么不好?
是让照顾好徒儿。
末了鹤公公说,“务要细心,自己拿不准的不要随意做主,主子的事没有一件是小事,你要万事皆当做头等大事,自己拿不准的就回来问你嬷嬷,切记不要自己乱做主意。”
青尔把头从屋顶伸进去,也并未看见他们拿出毒药或者武器什么的。
但,虽没看到端倪,心里依旧警惕——反正这公公嘴里的主子肯定不是说徒儿就是。
如今经此一遭,蛇也不是昨日之蛇了。
卧在屋顶,等屋子里俩人离开,她钻进去附上翠华的身。
鲤鱼精建议她把直接翠华投井,不过她还是用了附身法,这样当“翠华”需得出保和院做什么事或见什么人时,她便如这般附在她身。翠华便既是翠华,也是她。
倘若只在保和院时,她便打算跟对先前保和院那两宫女一样,也施法术让翠华自己待着,她变成她的样子照料徒儿——
其实,也可不扮。但之所多这一举,正是蛇妖的长进,譬如现在,她就已经想到万一有人从旁监看小院呢?所以院里最好始终有“翠华”存在。
——我们小蛇妖终也学着会周全了。
这夜,直到宫女睡着她才飞走,仍绕去佛堂那里,在佛堂最近的屋顶盘卧修炼。
进入修炼境前的最后一念便是明日就能见到徒儿了……带着这欢乐进入修炼境,很快身如空幻,万物若一,一夜转瞬过。
然第二日,她并未见到徒弟。
急去找鲤鱼,鲤鱼一顿嘲,“本宫说的是这几日!几日!你又不懂人话啦?且等!”
这一等便又是二日。
期间鲤鱼一看见她就到翻白眼的地步,“都说了轮着了!你能不能稳重点?躁得你!”
她知道,但她就是……躁啊!
急躁。
不能安。
就算一整日都忙着学扮宫女,检查送到佛堂的吃食用物,晚上加紧修炼,但心焦见缝插针,叫她时时想绕圈的躁。
为什么还没出来?到底什么时候?她是检查过吃食没问题了,也见着宫里来旁的王爷了,知道鲤鱼精说的是真的,但,就是耐不住。
这种五百岁头一遭,陌生的,从未有过的体会,小蛇还没学会安抚它。
她被这情绪操控,直到新一日,终于——
“翠华,快,安王爷马上从佛堂出来要回保和殿!快随咱家去迎!”
小蛇猛然一凛,精神了。
*
赵晋从佛堂出来,身后是和尚圆芳,眼前是来迎之人。
“奴才叩见王爷,给王爷请安,王爷福寿安康。”
赵晋认出是那日宣旨太监。
萧家爪犬,他冷淡一应。
几日幽闭,让他脸色更白了些,病色的白,眼底隐隐青色,更让他看起来不甚康健,但他又有着不输生母的容貌,这几分病白非但不减其容色,反让其……
刘福生只觉这冷淡看过的一眼,立刻叫他后背都热了热。
“王爷,王爷请稍待,请稍留步!”
这一耽搁,刘公公赶紧上前,卑恭道:“陛下记挂王爷呢,这不说王爷身边连个使唤顺手的丫头都没,特特令奴才给您挑一个好的……”
他把身后的翠华推出来。
赵晋只扫一眼便收回目光来。
“代本王谢过陛下。”
“是,是……”
赵晋没立刻走,“还有,”他语气可称温和,“有劳,刘公公。”
刘福生陡然一悚。
下一瞬,他把腰弯的更低,整个人都要低到地上,“奴才本分,岂敢得王爷此言……”
待那袍角不见后,刘福生才觉后背凉意——方才,他竟吓出一身冷汗……
这一位,这一位……他怎忘了……
这位手段可是得先帝调教,刘福生暗恨自己色胆,当真吃了狗胆竟敢对着他露色心,不过,老太监舔舔后槽牙,这位再能,能能过几天?龙子又如何,到了那临了时说不定……
刘福生眯眼看去,只见翠华跟在那位后头,那位一眼没看她。
—— 那位也该知道,这时候能靠一家总比两头不靠得好,希望他识时务才好……
*
卑贱的阉人。
赵晋周身裹着阴郁。
那阉人的目光令他恶心。
他知道史上不乏恶奴欺主,宫中更从不乏阴私污垢,但,萧家的犬,他心头冷笑,记下这笔。
身后是那送给他的宫女。
他心底冷笑,萧家的手段愈发下作。
不过,以女子铺路,也算萧家传统。
——恶意在心底滋生。
他冷漠麻木。
这心绪在走到保和殿还未看到那妖影时更糟了。
送他回来的人早已退离,那宫女上前开门。
规矩尚可,只是动作略粗。
他没什么表情的进。
路过那宫女时脑中却忽而闪过一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