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看向萧明月，不禁暗叹了口气。
却不知萧明月再一次赌对了胜利者的心态。
冒着天下间最大的险，摘得了天下间最大的果实之后，最高位者的性格多少会有一段不稳定期。
要么变得残暴无人性，随意宣泄心中的火气，要一切臣服，要大权在握的感觉更真实、更极致。
要么会志得意满，心境变得柔软平和，要善待自己争取来的一切，对人对事都采取怀柔的政策。
幸运的是，高玉是后一种。
所以，她才故意提起小时候。
不幸的是，太子高现，是前一种……
“表完忠心了，说说你对朕的功劳在哪儿？朕如何不知？”高玉又问，声音里都忍不住揶揄了。
一边的刑贵此时不但能正常呼吸了，心也彻底放下。
这证明前公主彻底不会有事了，要有，也是好事。
可是，他为什么担心前公主？
是怕对不起李善，还是怕那位韩大人冰寒的眼神？
他想不清楚，干脆也不想了。
皇上有句话说得对：太聪明了，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草民为皇上献上玉玺。”耳边，就听萧明月大声道。
高玉哼了声，“为此，朕饶了你弟弟的性命，算是奖励过了。”
“那草民还献计韩大人，再转献于皇上，充盈了国库。”萧明月又说，“若不然皇上的登基大典都会办得捉襟见肘，毕竟我父皇仙去时，已经穷得叮当乱响了。”
“可是给你盖的公主府却还好得很哪。”高玉冷哼。
听这丫头前半句要死气，可后半句她连亲爹都这样说，火气就忽然没了。
毕竟，真的是“不识大体”。
“现在已经是韩府了。”
“不满？”
“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吗？说是立功，不过是借朕的手，杀掉当初辜负你爹的人而已。”高玉又哼了声。
萧明月却理直气壮，“那些人不配为人臣，即便现在顺服于皇上，给个机会还会吸国之血，食民之膏。贪腐这种事，只有一次和无数次之分。这回把他们除了，纵是为我萧氏报了仇，可也为皇上清理了朝堂呀。天下之才那么多，尽皇上取用，谁还在乎那些蛀虫、硕鼠！而且，真的扫出不少银子不是吗？那本来都是国库，也都是皇上的呀。”
萧明月说得都有点上不来气了儿，喘了一下又说，“一举三得的事，至少皇上落下两件，好歹我也有七成功呀。”
“说得也有点道理。”高玉沉吟了下，手指点着桌案上的一个折子，“这里是大赦名单，你想要什么？朕可以赏你。”
“真的吗？”萧明月愣了片刻，忽然就惊喜了。
这一切，毫不作伪，令高玉看着也忍不住扬起唇角。
萧明月本以为只是因为毒酒的事，高玉心中仍有存疑，这才宣她。
前世的大赦名单，也没有她什么事呀。
“草民耳朵没出问题吧？”她忍不住又问了声。
“君无戏言。”高玉语气威严。
“那，那草民可不可要求……皇上给我自由？”萧明月觑着高玉的脸色，小小声地问。
“不要过分。”高玉唬着脸。
“不过分啊。”萧明月急切地摊手，“从前在皇宫，我都不想被关着，现在在韩府，地方更小呢。有时候听到墙外的车马声，心里都痒痒的。”
就好像你没跳墙一样。
高玉心中暗道，只是暗卫说她从不曾大门，千山也是知道，他也就乐得睁只眼、闭只眼。
彻底打动高玉的，是萧明月的这句：“皇上请放心，草民只是希望随意走动而已，反正我弟弟又不能出去，我又能走到哪儿？”
“你知道便好。”高玉今晚不知第几次哼了。
那棺材子虽然不吉，却是这丫头唯一的亲人了，以她这样重情的性子，连个从前侍候的太监都想法子弄回去，自然是不会舍弃的。
那么她一人的自由，相当于风筝，绳子还在自己手中攥着。
“你是韩群拿首功换回去的奴婢，朕只能下旨不再圈禁于你，但你还是隶属于他，他给不给你放奴书，是他的事。”最后高玉说。
且只要他透个意思，千山就不会放的。
说起来拿功劳换的，也不可能随意丢掉吧。暗卫说，萧明月正在韩府却洒扫粗活，并没有半点优待。
高玉到底还是不能任由萧氏子弟完全脱离掌控，如此，蛮好。
萧明月被送回韩府的时候，心情是愉悦的。
饭要一口一口事，凡事都要慢慢来。
重生后，她保了该保之人的性命，现在不仅能活下去，还能自由活动了，这简直是向前迈了一大步哇。
能不高兴吗？
这份高兴，一直持续到送萧明月的马车来到韩府门前。
因为人手不够，目前府里还没有门子坐在外面，大门紧闭。
同样，满府也就开这一个门。
按理她这个被圈禁的丫鬟身份是不能走正门的，可除此之外就只能翻墙。
那小太监也不讲究，把萧明月扔下就走了。
萧明月敲了半天门才有人开，她立即蹦蹦跶跶的走了进去。
那门房名为赵老二，原是韩群放在都城里的跑腿的，主打一个腿脚麻利，嘴巴又严，还熟悉城内每一条街道，每一处角落。
当然，忠诚不可或缺，不然荣吉也不会让他入府。
但他极少与人当面交流，也不擅长在正经宅府里当差，所以很是不会说话。
被打扰了清梦本就十分不爽，又看到来人是萧明月，顿时没好气，直眉瞪眼地道，“咦，你还没死？皇上没杀你吗？”
“杀了呀。”萧明月也不恼，却故意笑得阴森，“但我的鬼魂也要回来，因为要多谢赵二哥平时的照顾。”
说着五指成爪，还露出满口小白牙，发出哇的一声，把赵老二吓了一跳。
萧明月却咯咯笑着，背起小手，直接回去了。
把赵老二气得重重落下门闩，嘴里还低声骂骂咧咧的。
可是一转身，眼前快速闪过一道黑影，似有冰凉的东西掠过他的面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就飞出去，直接落入大门附近的树坑里。
那是荣大管家提前挖好了，说等开春了栽树的。
现在直接被他填了。
若摔个狗吃屎还好，偏偏现在土地还冻得硬邦邦，直接磕掉他一颗门牙，直接疼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