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
和高玉相处,说的话、做的事晨九成九要真,唯一被隐瞒的,才是内心深处最重要的东西,也不会暴露出来。
韩群做事,就是不管好与坏,也不管是否逾矩,都会让高玉知道,摆在明面儿上。所以他纵然看似嚣张跋扈,却不曾被重责过。
至于他内心中最真实的心念,连她活了两辈子也看不透,高玉当然就不会知晓了。
“皇上,草民以为已经表现出没办法再深的诚意了,还勉强算立了功,皇上没有必要杀我。”萧明月直接道,“但当时在死亡的恐惧之下,有些怨怼之意很正常吧?其实我是不服气……”
“不服什么?不服朕出尔反尔,说了饶你性命却又要杀你吗?”高玉听不出喜怒地说。
萧明月却摇头,“草民以为,皇上胸襟广阔,不至于如此。这话不是溜须拍马,是真这样想的。于是觉得定有奸人陷害,这才不服、不甘。”
“你想知道谁是奸人?”高玉兴味的问。
“不想。”萧明月还是摇头,“知道了又如何?我和弟弟只想平安活下去,即不报仇,知道是谁也无益。再者,皇上给草民灌了烈酒,那人八成知道皇上不想杀我,当然也不会再起同样的歪心思了。”
“太聪明,会引来杀身之祸的。”高玉重复了刚才的话,但语气里已经有了笑意,“不过,你也不是太聪明,因为朕召你进宫却不是为了那杯烈酒的事。”
萧明月猛然抬头,显然很是纳闷。
高玉忽然有了一种逗弄小狗,小狗晕头转身,反逗得人开怀的感觉。
于是忽然决定,肉骨头等会儿再扔,只哼了声道,“你说你有诚意,你说还有功于朕,倒是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草民的诚意是:萧氏绝不反!”萧明月忽然重重磕了一个头,“且不提萧氏已全无实力,纵然有,也不会!”
这话,她说得掷地有声,却语意含糊,毕竟她真的不想反高玉。
只要高玉活得够久,只要这天下不会这么快落到那位太子的手里……
如果前世的结局无法改变,她不反高玉,不代表不反高氏。
“这样,朕倒是看不透你了。”高玉随意扔下手中的一个折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萧明月。
“你心里,真的没有国仇家恨吗?”
萧明月抿紧唇。
这是送命题,实在不好回答。
心念急转间,她还是决定以诚相待,在这节骨眼儿上不掉花枪。
况且她有了多一世的经历,在复国之行中看过太多民间疾苦。
她深信,她比任何一个掌权者,当位者都看得清楚。
“皇上,草民早就解释过了。”她身子后移,坐在自己的脚跟上,腰板直直的,微扬着头,半点不遮掩自己的情绪。
“子不言父过,更不能言及祖宗。可是大齐,是从根子就烂透了。”
她深吸一口气,“如今我这样说,只怕先祖们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一个个想跳出来掐死我。可是,这是事实。”
“历经几代,早把老底都败光,我父皇接手的就是这么个烂 摊子。”她眼中闪过心痛之色,“父皇以前我和说过,他不是不想拯救大齐的,年轻时也曾努力过,是不是呢?当时皇上您还在朝堂,看得到的。”
高玉不置可否,神情莫测。
可他心里,却忽然想起他年轻时初入朝为官,确实看到前朝皇帝也曾要励精图治,然而很快败下阵来。
“我父皇不是天降雄主,也不够顽强,几番挣扎不得,这才沉迷于修道。说到底,不过是逃避罢了。”萧明月苦笑,“最后却变成皇帝昏庸,后党专权,民不聊生,烽烟四起。非所愿也,实不能尔。”
她定定地望着高玉,“所以我父皇母后自戕,是以身殉国,是为亏欠百姓而死。如果不是皇上打来,也是别人。那么,我对皇上何恨之有?”
高玉轻轻哦了声,还是没说话。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萧明月就继续道,“不管皇上信与不信,这就是草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想这世道,如果能四海升平,人人有银子赚,家家有饭吃,生儿育女,繁衍后代。不再朝不保夕,不再饿殍遍野,不用担心四敌来犯,说句大逆不道的,谁做皇帝有什么关系?”
萧明月一入宫,高玉就屏退了身边人,只留刑贵侍候。
此时此话一出,整个御书房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刑贵连大气也不敢喘,整个人也几乎缩到阴影里。
这位前公主,胆子也是太大,真敢说啊。
什么叫谁做皇帝有什么关系?现在龙座上这位就是英主,就是上天认定的啊。
可过了片刻,因为离得近,刑贵听到高玉轻吁了口气,“现在,朕又觉得你是个聪明人了。聪明到,该杀的那种。”
他的语气冷,还隐有怒意,可刑贵却松口气。
侍候皇上不久,他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也了解到皇上的一些小习惯。越是这样像鼓着脾气,其实越是没大事。
怎么说呢?
有点像长辈唬一唬顶撞的孩子。
“不过,难为你一个小小女子,却有这番胸襟,真应该让那些到现在还玩忠臣角色的老东西们看看。”高玉一边说着,一边又坐回到书案后去。
又说,“你起来吧。”
这是过关的意思吗?萧明月心里想着。
看来,她选择对待高玉的方法,是赌对了。
但跪得太久,她起来时踉跄了下,差点摔倒。
还好稳住了,不禁又抹抹额头的冷汗。
“怎么,出汗了?”高玉兴味地问。
“嗯,吓得。”萧明月羞赧点头。
高玉好险没笑出来,“你倒老实承认,不怕丢脸。”
“皇上不是见过草民小时候吗?向来不怎么识大体。”
听她这样说,高玉又忍不住想起多年前在都城,那个粉团子样的小姑娘跑过来,抱住他的小腿。不能有马骑,还啊呜一口咬在他膝盖上。
但,从小就心善,只虚张声势,没咬疼。
高玉甚至有点可惜这丫头是前朝公主,倘若只是普通臣女,或者真的是个草民,随便封个县主什么的,随时进宫逗趣,不也挺好的吗?
可惜了,可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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