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述萧明月的话时,荣吉原样呈现。
不仅模仿得活灵活现,还努力复原当初萧明月的神情和语气。
韩群沉默着,却仿佛看到萧明月那鲜活的样子。
即便身在低谷,也能照亮别人。
“你没添油加醋吧?”他终于放下碗筷。
面上不露,心中微微起伏的波澜却撞得他胸口麻麻的。
她又在保护他……
荣吉指天发誓状,“每一个字都是出公主口,入爷的耳,半点不差的。”
“她伸出援手,是你许了什么好处吗?”韩群又问。
荣吉嘿嘿笑,“就是帮她多打听外头的事,还有帮她找到李公公。”
听他这么回答,韩群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发麻的胸口又冷了下来。
荣吉以为自家爷在质疑他的办事原则,不禁挺直腰杆,“我说到做到,这几天一直派人在开放的城门口盯着,一有李善的消息,立即就回报给我。至于外头的那些破事,就算说了也应该没什么大碍吧。毕竟人家公主连自己的人手都透露给我,不,应该是透露给爷了,诚意很足了。还是爷觉得……”
“你做得很好。”韩群打断荣吉,站了起来。
荣吉看他走向寝室的方向,不由得问,“爷您不去见公主一面?”
“没有必要。”韩群冷声,头也不回。
荣吉就有些纳闷:明明那么重视的,这些天却连看也不看。
疑惑中,他又抬头望着漆黑的屋檐,暗叹口气。
也对,谁知道哪里埋伏着什么人呢?
小心行得万年船,他家爷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
一边想,就一边追上去伺候了。
荣吉是个讲信用的,知道公主现在最在意的事,一是她弟弟,一是还没找到的李善。
明面儿上不好太过分,私下还是可以悄悄找个奶水足的奶娘过来。别让那位本该是最尊贵出身的孩子,还是棺材子,总是吃羊奶。
然后找李善的事,也加了几倍的用心。
果然没两天,手下来报,疑似李善的人进了南城门。
荣吉心急火燎的赶过去,一眼就看到李善混在人群里,被一群兵部的官差们吆喝着圈起来。
鞭子,像是抽打牛羊那样落在众人的身上。
“怎么的了这是?”荣吉不禁问道。
站在外围的官兵有认识他的,知道是那位凶神煞星的手下,得罪不起。
一个机灵的小兵连忙上前回道,“回荣爷,这一队走商的进城,我们怀疑里面有董家军和刘家军的细作,要好好查查。”
荣吉心中冷笑。
守城门的克扣出入百姓是惯例,现在是非常时期,某些贪的就更加肆无忌惮。
既然是走商的商队,油水必多。扣个细作的帽子,就能咬下好几口肉来。
他不欲多事,就指着李善道,“那个人是我们府上的,并不是什么细作,把人提给我吧。”
“荣爷这么说,必是没错的。”那小兵很识趣,说着就要过去把李善拉过来。
恰巧此时,这队官兵的头儿走了过来。
那武将脚步不稳,面红脖粗,显然大中午就喝高了。
即便如此,他耳朵倒尖,听到了荣吉说的话。
所以人还没到,一鞭子先抽到地上,阻了那小兵的脚步,骂道,“你个王八蛋活腻歪了,改违抗军令么? 好大的狗胆,竟敢私自放人?”
荣吉皱眉,听话听音儿,怎么觉得这混蛋在指桑骂槐呢?
那小兵也担不起那样罪名,连忙打圆场道,“大人,全是误会,误会呀。那人是韩府的,荣大管家亲自担保,必定没有问题。”
他在韩府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没想到那人居然还直着脖子嚷嚷,“嘁,有问题的,说不定就是韩府。把人给我带回去,还得给我特别好好的审!”
他这样说,荣吉就不能忍了。
说韩府有问题,就是说他家爷,那就是他的逆鳞。
他冷哼了声,“到底几个菜啊,把自己灌成这怂蛋的样儿?风大,也不怕闪了舌头,敢说我们韩府有问题,我看你才是活腻歪了!”
“你敢抗命?”那武将唰一下拔出刀来。
小兵缩着脖子连向后退,生怕被波及。
荣吉却不动,冷笑道,“爷不是你的手下,你吓唬谁呢?你不过就是贪银子罢了,都是老中医,谁不知道这偏方?说得那么好听干什么?要我说,差不多得了,动静搞太大,若令新朝不稳。那时候,却不是砍了谁的脑袋能管用的。”
你的狗头一文不值,你身后的人也担不起!
真是,扣大帽子谁不会啊。
再说,听到他打出韩府的名号还故意要针对的,背后撑腰的必定是他家爷的政*敌,那他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我看你就是反贼,敢这样跟本大人说话,我先砍了你的狗头!”那人本就酒意上涌,加上这些日子横行霸道、百姓们人人畏惧惯了,哪忍受得了荣吉的讥讽,挥刀便砍。
可荣吉虽是太监,但身量不小。
而且作为被派入皇宫的细作,还是有功夫在身的,当下顺手夺了旁边兵士的刀,与那人战在一处。
这队兵官本就是一半原兵部衙门的人,另一半是随大军入城的,就是为了免得有便宜独占,也免得有锅独背,加上有些互相监视和提防之意,这才混编而成。
此时,见当头儿的打了起来,有一部分想冲上前帮忙,另一部分却想快点后撤,免得无故遭殃,一时之间,他们自己人就先互相绊住。
那些走商本就又惊又怕,毕竟把银子全交出来也未必能保命,此时眼见有机会,不趁机跑路还等雷劈吗?
而发现他们逃走意图的官兵又怎么会放任不管?
围追堵截之下,有的走商又慌得往回跑。
前面跑得快的,官兵追不上就下狠手,按逃犯那样处理。
登时鲜血四溅,惨叫声四起,瞬间,场面就混乱之极。
其实李善早看到了荣吉,但他却很迟疑是不是和荣吉走。
毕竟外面都传,打开城门的韩贼虐待欺辱公主。
可另一方面,公主确实是在韩府,他要找公主,必然要进韩府才行。
也就在犹豫的片刻,他被四散冲逃的人群挟裹,整个人身不由己被撞得东倒西歪,最后更是啪叽一下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