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一盏茶的功夫,黑影好似下定决心,走到门边握住插销,并未打开,又退了回来。
黑影从怀中抽出一柄油纸伞,缓缓地撑开,口中再次念念有词。
只见油纸伞的伞面上,还用鲜血画着符文。
这一次,黑影不再犹豫,猛地拉开客栈大门,毅然决然地朝街面走去。
季萤初三人伸长脖子朝外望。
阳光洒在油纸伞上,伞面的符文亮起金光,好似是为了抵挡住阳光。
黑影在阳光下闷头向前,忽然,油纸伞燃起火光,随后凄惨惊叫传来:“啊——”
季萤初三人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影,不过弹指间就在阳光下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长宇还有些不敢相信,不停地揉搓眼睛:“我……我不会是看错了吧?空绝城的百姓真的不能见光?”
季萤初和厘旸心中也同样震惊。
此时,回廊的另一头响起焦急的声响:“快将门关上!”
厘旸连忙抬手,妖力从指尖涌出,门便被推着闭合,在完全合上的瞬间,他“咦”了一声,嘀咕:“南面有亮堂堂的金光,在阳光下都格外耀眼,不知是什么。”
关上客栈大门后,大堂再次陷入黑暗,只有灰飞烟灭的黑影落在地上的烛台,散着一小团亮光。
说话之人正是霁鱼,她从二楼的回廊顺楼梯往下走,捡起地上的蜡烛,眼中满是悲伤惋惜。
烛泪从侧面流淌,滴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等凝固后,被她轻轻掀掉。
四人坐在大堂的长桌上,霁鱼将烛台放在中间,支着下巴出神的盯着摇曳的烛火。
“刚刚那人在作何?”长宇不解地问。
霁鱼依旧垂着眼帘,睫羽低垂,在眼睑下方投下深深地阴影。
过了好一会儿,她幽幽地说:“想离开炼域,离开空绝城。”
不待季萤初三人继续发问,霁鱼抬起脸,惨然一笑,满嘴苦涩:“你们也瞧见了,炼域的子民不能见光。”
“你们不是说,城门不开吗?”季萤初不解地反问。
厘旸想起关门时,南面金光灿灿的东西,反问:“莫非我刚看到的,便是空绝城打开的城门?”
“没错。”霁鱼点点头:“空绝城的百姓不能见阳光,但城门只在白天打开。真是可笑。”
季萤初嘟囔:“难怪你们要说,相当于从不打开。”她回味过来,“也就是说,你们要生生世世都被困在这座城里?”
“差不多吧。”霁鱼扬扬下巴,示意看烛台,“也有实在是忍受不住,走到阳光下灰飞烟灭的,便不会被困住。”
季萤初三人面面相觑,那他们岂不是也要被困在城中了?
初来乍到的修罗屠夫兄弟和季萤初等人一样,不适应空绝城中昼伏夜出的生活,听见大堂传来声响,便用妖力听四人讲话。
此时,他们从房间里出来,搬来凳子兀自坐下。
修屠尖声尖气地问:“我们不是空绝城的百姓,应当能出去吧?”
霁鱼好笑地转动双眸:“入了空绝城,便是子民。你说呢?”
急性子的罗浮不信邪,猛地起身就要朝前走:“我可不管,爷爷我就是要出去!可不想在这鸟不拉的地方呆。”
“别!”霁鱼连忙阻止。
但罗浮动作太快,手已经触到门沿,用力一拉。
修罗屠夫先前虽然在屋内听见季萤初等人的交谈,但毕竟没有亲眼看见有人灰飞烟灭,心中总还存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此时,门以及翕张出一条缝隙。
霁鱼想要阻止却为时晚矣,保命要紧,她生怕阳光扫到,飞快地逃到黑暗的角落里,同时慌张惊恐地提醒:“快避开!”
季萤初等人还没反应过来,依旧坐在原地。
门只不过露出一条细缝,明晃晃的阳光射进来,照在罗浮粗壮的手臂上。
瞬间,手臂好似被灼烧一样锥心刺骨地痛起来。
“啊——”罗浮惨叫连连。
没有在阳光下,只是感受到光亮的修屠,同样感觉身体剧痛,宛若刀割,要撕裂成碎片一般。
但他不顾身上的疼痛,猛地召唤出万千飞剑,飞快地将罗浮包裹住。
厘旸见此状况,猛地施展妖力将门推上。
一切不过在瞬息之间,但此时高大威猛的罗浮,一直手臂已经消失不见。
臂膀也没有伤口,断裂处的皮肉只当是烧焦融化。
躲在暗处的霁鱼见安全了,气呼呼地凑来数落:“你自己不想活命,也不要祸害旁人!”
罗浮傻愣愣地望着空空荡荡的臂膀,大脑一片空白,不知作何反应。
修屠不过是感受到散射的光线,身上依旧剧痛难消,心惊胆战,不敢不信先前四人之言。
霁鱼气鼓鼓走到客栈门面,恶狠狠地将插销插上,郑重其事地警告:“这是玩命的勾当,不想活自己死去,也不要拉旁人垫背。”
她看见修罗屠夫兄弟二人满面痛苦,但季萤初、厘旸、长宇神色依旧。
骤然,她想到什么,望着罗浮问:“你拉的是哪扇门?”
“左边。”罗浮闷声闷气的回。
霁鱼疑惑地看看门,又看看季萤初和厘旸。
此时正是午后,烈日东升西落,开左扇门,阳光透进来,恰好斜斜地射在季萤初和厘旸的位置。
坐在角落,并未被阳光直射的修屠都剧痛难耐,但他二人却跟没事儿人一样。
“你们可有不适?”霁鱼问。
季萤初和厘旸对视一眼,同时摇头:“并没有。”
霁鱼不可置信,继续追问:“刚刚,就在刚刚,阳光可有照到你们?”
“微微有点儿,但大部分被罗浮挡去了。”季萤初回。
霁鱼原本就圆溜溜的双眸,此时瞪得极大,她绕到季萤初身边,抓着她的手来回看:“你真没有丝毫不适?”
“我骗你作何?”季萤初怪嗔地反问,狠狠地抽回手。
“你们……”霁鱼指着三人,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你们……”
“我们怎么了?”长宇等得着急,语气有些冲,“你倒是说呀!”
“你们竟然是传说中的,圣洁之人?”霁鱼惊呼,“圣洁之人?千百年来,炼域从未来过圣洁之人,今日居然见到了?这……”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霁鱼言下何意。
等到霁鱼平复好汹涌澎湃的心情,这才落座。
她娓娓道来:“传闻中,只有圣洁之人才能沐浴阳光,才能通过空绝城的城门,离开这里。而满身罪孽,恶贯满盈之徒,只配永远生活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