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域之人曾手染鲜血，恶贯满盈，但背后的真相究竟适合模样，又有谁说得清呢。
霁鱼见众人缄默不语，想来是自己的故事令人心情沉重，故作轻松地用指尖绞了绞胸前的一缕青丝，轻快俏皮地说：“啊，我有些困了，先去上楼继续睡觉。”
说完起身时，她还故意打哈欠，明亮的双眸中氤氲出水汽。
修罗屠夫兄弟二人并不适应空绝城的生活，但罗浮空荡荡的袖子让他们清楚地明白，此生再无活着离开炼域的可能。
两人望了望季萤初等三人，似乎想要交代几句，最终欲言又止。
在烟火人间还有牵挂，兴许罗刹会四处寻找，若是找不到，只会当他们任务失败，命丧黄泉，然后将两人的名号从杀手榜上抹去。
就算托季萤初带话，又有何用呢？他们困死在空绝城，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想到此处，两人悻悻地起身，也回到客栈二楼客房。
今天注定是不眠之夜，时间久了，大概也能同炼域的子民一样，习惯昼伏夜出。
谁还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最终，大堂只剩下季萤初等三人。
“接下去，我们当如何？”长宇望着对面肩并肩挨得很近的季萤初和厘旸。
季萤初微微抿紧含丹红唇，思忖半晌，道：“你们想睡觉吗？若是不觉困乏，我们就去街上逛逛。”
“那便去吧！”厘旸点点头。
三人走到客栈门口，拉开房门出去，再将门紧紧闭上，生怕漏进一点儿光亮。
难怪昨日敲门，始终无人应答。
——许是有些人睡着了，也许是担心开门就会灰飞烟灭。
三人站在阳光下，抬手挡住眼睛朝天望去。
晴空万里，云彩飞扬，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杂质，宛若倒悬之海。
从前不觉得沐浴阳光有何不同，今日站在阳光下，竟然心中微妙。
夜晚的空绝城有多热闹，白天的空绝城便有多冷清。
依旧是金碧辉煌的城池，街道干净，一尘不染，三人缓步走在悠长悠长的街上，心中一片荒芜。
一直往南，走到空绝城的城门口。
大门果然开着，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朝里望去，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门外并没有道路，就像从血雾山道进入空绝城一样，景致瞬息万变。
“咱们这么出去，就能离开吗？”长宇扒拉着大门门框的石雕塑上，将头朝里望。
半个身子探进去，也没发觉丝毫不适，但什么也瞧不见的未知，依旧带给他恐惧。
“谁也没走过，不知呀。”季萤初和厘旸并肩站在门外，并未去探究。
想来这空绝城的大门就是个摆设，千年来，应当没有谁从中出去过，他们若是走了，福祸未知。
厘旸心中也有疑惑，担忧地道：“既然这门从未有人走过，谁能保证这不是个陷阱？万一走进去不是出去的大门，而是万劫不复怎么办？”
“这么说来，倒也有道理。”季萤初点点头。
长宇听他俩这样说，生怕发生意外，赶忙缩回身体，打了个寒蝉，紧紧地抱着胳膊：“这地方真是古怪，来了后就没有顺利过。”
“小初，那下一步你有何打算？”厘旸问。
季萤初转身往回走，两人紧随其后。
“若是排除炼域之人和静虚府背后之事有关，那便离开吧。”季萤初微微垂着眼帘，双眸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被她浓密卷翘的睫羽隐藏了。
长宇凑上来，理所当然地说：“空绝城的百姓都这么惨了，自身难保，哪还有功夫去残害妖族？况且，空绝城不大多都是妖族吗？手足相残？图啥呢？”
季萤初和厘旸并不答话。
这一切都是巨大的谜团，谁也没能理出头绪。
现在空绝城的城门大大开着，三人也不敢轻易涉险。
白日空绝城店门紧闭，渺无人烟，就算想打听事情也无果，三人闲逛一圈又回到客栈。
推门前生怕大堂里有人，厘旸故意先敲门，大声说：“里面有门吗？我要推门进来了！若是有人，注意躲避。”
话音落下，大堂里头传来乒里乓啷的声响，时不时还有“哎哟”的叫喊，好似有人撞到一起。
季萤初和厘旸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别看空绝城的许多子民长相稀奇古怪，但没了从前凶恶之念后，倒是憨憨地有些可爱。
半晌后，屋内传来大喊：“推门吧！”
厘旸轻轻将门推开，大堂内空空荡荡。
待他将门关上后，所有阳光都被格挡在外，瞬间，大堂灯火通明。
躲藏在暗处的众人黑黝黝的脑袋像是雨后春笋一般，此起彼伏地冒出来。
“听说你们是圣洁之人？”
“这就是圣洁之人？”
“你们可以沐浴阳光？”
“哇塞！”
“圣洁之人果真是人中龙凤，生得真好看！”
“……”
霎时，大堂内传来七嘴八舌的声音，吵吵闹闹的。
众人一股脑儿涌过来，将季萤初等三人围在中间，就跟围观什么稀奇古怪的珍宝似的，评头论足个不停。
虽然知道这些人并无恶意，但三人还是觉得有些不适。
一个长相憨厚的妖怪猛地凑到季萤初身前，用力一吸，好似在呼吸清晨夹杂花香的气息，随后面露享受：“好香，好好闻，这便是阳光的味道吗？”
厘旸英挺剑眉顿时纠缠一起，猛地将季萤初搂在怀中，气呼呼地说：“你们离远点，走开，走开！”
霁鱼站在二楼回廊转角处，笑盈盈的看着众人乱成一团。
季萤初面露慈悲，见众人心生怜悯，大手一挥，眉目中带着桀骜狷狂：“想要闻阳光味道的人，离我一丈远，不许靠近！”
顿时，众人不约而同地朝后退，不知谁踩到谁的脚，倒了一片，哎哟哎哟地传来。
“不许出声，安静点儿！”季萤初走到长桌边，一条腿踩在长凳上，霸气道。
瞬间，所有人都死死地捂住嘴，生怕发出丁点儿声音。
“现在，听我指挥。男的站成两排，往左边，女的成一排，站右边。一个一个来，给你们闻闻阳光的味道。”季萤初将臂膀伸长，广袖垂下，又美又飒。
厘旸和长宇先是一愣，随后明白季萤初的用意，也都听从她的安排，各自站到一旁。
众人拥挤跌撞地排好队，一个一个地走过去，闻三人身上阳光的味道。
厘旸始终将目光锁定在季萤初那头，虽然都是女性，但他还是很介意，生怕有人没忍住上下其手。
“你们，都离得远点儿。”厘旸冷不丁地补充。
客战中的所有人都从房间里出来，排队上前。
自然，他们口中“阳光的味道”，季萤初等三人无法感同身受，兴许也只是一点儿念想吧。
忽然，不知谁猛地爆发出哭泣，蹲在角落里张大了嘴，嚎啕：“我想离开空绝城，我不想呆着了……”
众人都是一阵心酸，原本还沸腾的大堂里，再次传来此起彼伏的低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