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幕四合,厘旸都还在调息。
季萤初叫小二将饭菜送到套间,和长宇对坐吃完。
在雪域峡谷这几日忽冷忽热,厮杀打斗,浑身汗水,衣物染血,好不容易到云水镇环境改善,季萤初想美美地泡个澡。
小二搬来个一人长的大木桶,放到季萤初的房间。
因为套房有里间,以帷幕遮挡,季萤初住。
外间只有两张床,厘旸和长宇住。
但外间宽敞,摆放着桌椅矮几,可用于吃饭用茶。
长宇吃过饭后,准备赶个晚市,去买些食材来煲汤,只余下季萤初和厘旸两人在屋内。
小二烧好热水搬来倒入浴盆中,还贴心地撒上香精花瓣,周到地落下里间的帷幕,躬身退下。
木桶外有屏风遮挡,烛火摇曳,勾勒出季萤初玲珑有致的腰身。
她脱下衣物,随意搭在屏风上,赤足入水,缓缓滑落,温水没入眉宇,盖过头顶,整个人都泡在木桶中。
温水覆盖包裹皮肤,熨帖舒适。
季萤初满身劳累被洗净,心上的烦闷却无法疏解。她时而想起靖不乱,时而想到厘旸,对两人的感情闹不明白。
若是没有靖不乱,她会爱上厘旸。
他那样温柔体贴,那样善良美好,让世间万物都失了色彩。
靖不乱是那样不好,但季萤初还是爱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如今,她几乎可以确定厘旸就是靖不乱,或者是靖不乱的分身?她也闹不明白,不知两人到底是何关系,也不知为何变成这样。
季萤初甚至想会不会是靖不乱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法,造了一个厘旸来陪伴守护自己。
她也不敢保证自己对厘旸的喜欢,是否是把他当做靖不乱。他们是那样相同,却又那样不同……
但不管如何,此时她心动了,她想和厘旸在一起。
一起看日升月落,看云卷云舒,看尽天下风光,千山万水,携手同行。
然而,她心中冒出的一丝纠结和愧疚,是怎么回事??
“扑通扑通……”躲在水桶中的季萤初憋得有些窒息,水面冒着烧开水一样的气泡。
她猛地冒出头,气鼓鼓地自言自语:“遇事不决,可问春风,春风不语,既随本心!姑奶奶我喜欢他这么几百年,受尽苦难,好不容易可以与之相恋,还自寻什么烦恼!?真是昏头了!”
季萤初伸手拿过矮几上的酒水,闷头灌下几口,嘀嘀咕咕:“况且,就算本仙姬移情别恋,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吗!姑奶奶爱喜欢谁就喜欢谁!想爱谁就爱谁!”
可是,她知道自己依旧深爱着靖不乱,她并未移情别恋。
她愿意和厘旸相恋,就是因为她觉得那是靖不乱。
她既把厘旸当做靖不乱的替身,同样也确实臣服于厘旸的温柔。
仔细想来,她觉得自己极其幸运,这两人她都是喜欢的。
正在季萤初独自在水桶中天人交战时,厘旸已经调理好下了床。
他先是环顾四周,见长宇不在,又听见里间有季萤初呓语似的声响,顿时紧张万分,以为她又梦魇了,顾不上许多,撩开帷幕就进去。
“小初!”厘旸闷头扎进去却看见烛火之下,婀娜多姿的妖娆身影,印在屏风上。
厘旸又是惊吓又是羞赧,傻呆呆地转身,闷头朝外走,谁知一不小心还撞在门框上,惊呼“唉哟”一声,足以见他的慌乱。
“这般惊慌失措作何?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洗澡!”季萤初起身从水桶出来,融融烛火洒在她洁白如玉的肌肤,愈发显得魅惑撩人。
她手一勾,衣物便裹在身上。
厘旸被她调侃地舌头打结,磕磕巴巴地说:“我……没有!那日、那日我蒙住了双眼……”
“逗你玩呢,紧张什么!”季萤初从屏风后出来,青丝湿透,贴在瘦削妩媚的脸侧,正滴答滴答地滴水。
厘旸紧张地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叫杂役进来,把木桶抬出去。”季萤初见他这青涩模样,忍俊不禁,也不忍心再说风流浪语逗弄他。
“哦、哦!”厘旸连忙应声,叫来小二。
杂役进入套房,见季萤初坐在窗边正梳头,弓着背低着头,明知不合礼数却还是忍不住偷看几眼,竟不知世间竟有如此美若天仙的女子。
她穿着轻薄长衫,食指若葱,青丝若虹,鼻若悬梁,唇若含丹,举手投足便是风情万种……
厘旸注意到抬水桶的两个杂役不住窥视,顿时眉宇凝聚,目露凶光,抬腿挪步,挡住他们的视线。
杂役发觉偷看之事败露,连忙瑟瑟发抖地将头埋得更低,再也不敢瞧了,赶紧抬着水桶出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生得好看,多看几眼就多看几眼,又不会少块肉。”季萤初一缕青丝绕在指尖,姿态婀娜,微微偏头望向厘旸,眸中满是调侃。
厘旸愣神,有些手足无措,好似做错事情,又有些吃味,不满季萤初竟然有这癖好:“你喜欢被人偷看?”
“倒也谈不上喜欢,我这如花美貌,不论在何处都引人注目。逍遥仙境时也常被人偷看,还有许多小仙君暗恋我呢。”季萤初只是想调戏撩拨他,故意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厘旸闷声不响,但眸中情绪变化。
季萤初心想,真是个小傻子,什么都浮在面上,也不忍心用风月场上那点无聊伎俩逗弄他了。
他一颗赤诚心捧在掌心,她又何须试探呢。
“厘旸,过来帮我梳发。”季萤初招招手,同时将镶嵌宝石的华贵梳子递去。
厘旸走过去,默默接过梳子,替她梳发。
她如墨青丝还未干,在木地板上滴下一滩水渍。
他手中涌动浅红妖力,替她烘干头发。
瞬间,谁也不主动说话了。
沉默在空中蔓延,两人各怀心思。
季萤初支着下巴望向窗外,边陲小镇虽然不大,但还算繁华,盏盏灯火,热闹非凡。
厘旸手执青丝,认真缓慢地梳着,若是可以,他愿意一生一世都替她梳头描眉。
“厘旸,你不喜欢旁人那样看我吗?”季萤初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不喜欢。那不是欣赏的目光。”厘旸瓮声瓮气的回答。
“厘旸,我们出去喝酒吧。”季萤初忽然又道,前后两句毫无关系。
“好。”厘旸点点头,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季萤初递过去一支发簪,笑道:“替我绾发,最简单的就行。”
厘旸虽然从未绾过,但按照她的意思,只是将发丝随意挽在脑后,有几缕青丝不听话地滑落,愈发衬得季萤初风情流露,自然随性。
“走,喝酒去!”季萤初起身,准备朝屋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