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目望去,四周苍茫一片。
季萤初只觉得自己被一张巨大的网,困在浩瀚却又空白的海里,海上还冒着雾气,让她看不见尽头。
无论她装得多么强势,出事后都是强撑着。
大不了抵命嘛。
只要能保护好靖不乱就行。
“哇!你好厉害!”
忽然一声惊呼,将昏睡中的季萤初吵醒。
是长宇兴奋又傻缺的叫声,紧接着还有“呱呱呱”的掌声:“厘旸,你太厉害了吧?你不是身受重伤吗?为何功法会突破?”
季萤初缓缓地掀开眼帘,撑起胳膊半靠在石床上。
隔着清透的水帘,她看见半空中一白衣少年在练功。
青丝飞舞,衣袂飘飘,山泉因他的功力而零碎成细小的水珠,飞溅入空却不能近他身。
浅白色的妖力缭绕在他身旁,他正游刃有余地运功,四周高耸入云的水杉在妖力的作用下,轻轻摇晃着枝桠。
密林随着妖力泛起波涛。向阳面的密林绿色中泛着白光,背阴面绿得浓稠,好似要滴出水来。
站在一旁的长宇看得目瞪口呆,惊喜地跳起来:“厘旸,你功法精进好多,短短半月是如何做到的?”
“我也不知,大抵是运气好吧!”厘旸收势,缓缓地从空中落到长宇身旁,鼓励道,“你若是勤加修炼,肯定也能进步!”
“我倒是想啊,但不知为何,我的功力刚刚入门,就再也无法向前修炼了。”说着,长宇猛地朝着远处双臂环绕,才勉强保住的粗壮水杉施法。
若是厘旸一掌过去,水杉直接会被劈断,但长宇拼尽全力一击,水杉只是轻轻摇晃,掉落一片叶子意思意思。
“你瞧,我就这样。”长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满面失落。
在静虚府,虽然他是旁支,但若功力修为出挑,也能受到重视。
他为了不受欺负,拼命修炼,却毫无作用。为此,他没少被人嘲笑。
“无碍,下次我们一起修炼!”厘旸用力一拍长宇的肩膀,一副“舍我其谁”的仗义模样。
季萤初远远看着,心里想,她不过是昏睡一下,醒来他们就“哥俩好”了?
这感情进展的也太快了吧?
这就是男人的友谊吗?
此时,两人已经结伴回到山洞里,抬眼就看见季萤初嫌弃的神情,也不知哪里得罪她了。
长宇见季萤初醒来,还是万分欣喜,连忙说:“小初,你可算醒了,我今日采了许多新鲜蘑菇,我给你做菌菇汤可好?”
“没毒吧?”季萤初望向长宇殷勤献宝似的拿出来的蘑菇,鲜红的伞帽,很是可口的样子,但她有些担忧,“红伞伞,白杆杆,吃了一起躺板板。”
“没毒。”厘旸插嘴道,这是他指给长宇的,从前常吃。
再说,季萤初修为高深,还怕一点凡间的毒?
季萤初目光轻飘飘地扫了厘旸一眼。
厘旸立即将眼神挪开,佯装没看她,不敢和她对视。
“这人咋了?”季萤初在心里想,他怎么这么别扭?自己没有调戏他啊!
厘旸想起季萤初睡梦中不停地念着“靖不乱”三个字,不知为何,他心中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古怪得紧。
见她望向自己目光坦然,他心里越发难受。
长宇让两人休息,自己麻利地洗菜做饭,真是居家能手。
厘旸坐到长宇用莎草编织的蒲垫上,故作自然,实际非常忸怩,手脚怎么放都不对。
“你伤好得差不多了?”季萤初先开口。
厘旸点点头:“嗯,已经痊愈。不知为何功力还精进不少。”
“许是药材的作用。”季萤初也不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自信满满地说,“还有部分原因是,我帮你疏通经脉。”
“那药材很难采的,给我用浪费了。”
“你真是要钱不要命,不拿来救你小命不保!”季萤初没好气地说,而后洋洋得意地说,“况且,姐有钱,不差这点。”
乾坤袋在手,天下我有。
厘旸却着急地解释:“那是我特意采来,给你来治伤的!”
季萤初一愣。
这么说,她在山洞里等这么久,以为厘旸生气抛下她不管了,完全就是误会。
但他俩只是萍水相逢,他为何待自己这么好?
毫无缘由的偏爱吗?
厘旸见季萤初只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
原本还挺自然的,半晌过后满面通红,耳朵都红的要滴血。
季萤初也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心头涌上一丝暖意,干涸枯萎的心好似拂过春风,渐渐有了生机。
“你脸好红。”季萤初笑嘻嘻地调侃。
厘旸如玉石般通透的脸更红了,还透着一丝手足无措。
“哈哈哈哈。”季萤初大笑,调戏善男信女真是人生一大乐趣,太好玩儿了。
厘旸被她弄得羞赧无比。
长宇还从瀑布后探出头来,好奇地大喊:“你们聊什么呢,这般开心。”
“没事,做你的饭!”厘旸连忙背过身,生怕长宇看出自己的异样。
季萤初见他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也正色起来:“好啦,不逗你了弟弟。”
“谁是弟弟?”厘旸不解又恼恨。
季萤初指着他,笑嘻嘻地说:“你呀。看你年纪,撑死了也就百岁。”
厘旸被说中,别开脸生闷气,也不说话。
季萤初伸出一只手,得意地晃了晃:“来,叫姐姐。”
一句话在厘旸心里百转千回,将他憋得浑身难受。
最终还是怯懦的却十分认真地问:“你可是介意,男方比你年纪小?”他黑魆魆的眼瞳透着不安。
这可将季萤初问得一愣一愣的,她真的只是开开玩笑,想看他窘迫的模样,却没想到他这么认真。
季萤初噘着嘴,还真仔细琢磨一番,她只爱过靖不乱一人,比她年长上千岁。
比她年纪小的都是小屁孩,她压根儿就不放在眼里。
不对,应该说她眼中只靖不乱一人,根本没考虑过旁人。
见厘旸还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坚持要个答案。
她只能笑得稀松平常,懒洋洋的,似情场浪子的神色:“不要迷恋姐,小心受伤哦。”
厘旸见她十分不正经,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但经这么一闹,他心中别扭的小情绪倒是烟消云散。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往后他倒是不拘谨。
长宇做好菌菇汤,端着陶罐到山洞内,又从烧火的灰烬中用树枝抛出三个黑漆漆的竹筒,一股脑儿全拿过来。
“那乌漆嘛黑的是什么?”季萤初嫌弃的龇牙咧嘴。
长宇得意地说“竹筒饭,你吃过吗?”
“啃竹子?太脏了,下不去嘴!”季萤初不自觉往后挪了挪。
长宇见她不懂,神秘兮兮地将开过口的竹筒掀开,只见竹子中空部分有白嫩的米饭。
“用新鲜的青豆和腊肉烹饪的竹筒饭,简直就是人间美味,你尝尝!”长宇递了竹筒饭过去。
竹筒饭有腊肉的熏香气,还有竹子的清香,顿时勾起季萤初的馋虫,用粽子叶垫着尝了一口。
“嗯,好吃!”一口下肚,满口留香,季萤初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还是你们人间花样多。”
仙境的看似精致无比,但翻来覆去就那几样。
“你不是人间的?”长宇后知后觉地反问。
厘旸自然猜出她非人非妖,看一身气质也不会是魑魅魍魉,那只能是落难仙人了。
她身受重伤来到烟火人间,肯定又和那个“靖不乱”脱不了干系。
“天上的。”季萤初也不打算隐瞒,迟早要知道。
长宇有被惊艳到,瞪大眼睛正要恭维,被季萤初打断,“别,堕仙。你勉强理解我是罪人。”
“哦。”长宇顿时偃旗息鼓,默默地吃饭。
季萤初见菌菇汤冒出袅袅白烟,不由得勾起嘴角,发自内心地展开笑颜。
偷得浮生半日闲,倒是比在逍遥仙境的日子松快多了。
“我昏睡的日子,静虚府的人可有来寻麻烦?”季萤初问。
长宇答:“我去坊市采买时,看见不少人在搜查。因为毫无进展,近几日已经松懈了。”
“那就好。”季萤初松了口气,又补充道,“但也不可掉以轻心,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长宇附和地点点头。
厘旸神色凝重,认真地许诺:“我会护你周全的。”
“护你个大头鬼。先护住自己,免得被捉去炼丹了!”季萤初笑嘻嘻地说,随后问长宇,“静虚府炼丹的吧?”
“嗯,炼丹。”长宇点点头。
季萤初在仙境时,也没在仙籍上看到静虚府这么个炼丹的门派呀。
一般四海八荒根基深厚,历史悠久的门派,仙籍都会记载。
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门小户,怎么会有法力如此强的高阶捉妖阵?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