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脸鬼将季萤初等人安排好,前来婚宴观礼的宾客百姓遣散后,满身疲累的回到圣殿中。
梦西河已经从半空下来,横躺在莲座上,喜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肩头,露出肌肉分明的胸膛。
他随手从席位上提来酒,仰头就往嘴里灌,莲座边已经零零散散地堆了许多空酒壶。
酒水将他的衣襟浸透,紧紧地贴在胸膛,勾勒出肌肉的纹理,看得躬身侍奉在一旁的侍女满面通红。
无脸鬼走入圣殿后,因脸上缠着纱布看不清面容,他低声问侍女:“域主大人如何了?”
“先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现在只是闷闷地喝酒。”侍女语调中满是心疼。
无脸鬼看着宛若废墟的大殿,思忖后吩咐:“将大殿收拾一下,动静小些,莫要吵到域主大人!”
“是!”
侍女领命后,一个个弯腰弓背,静悄悄地整理残羹冷炙,断壁残垣。还有一些跪在地上,用抹布擦洗白玉地板。
千杯不醉的梦西河脑子浑浑噩噩的,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本就不愿清醒。
“拿酒来!”梦西河依旧躺着,抬手举着酒壶醉醺醺地说。
无脸鬼担心他,一直侍奉在身旁,但照料衣食起居显然不在行,看着被侍女收拾走堆成小山的酒壶,劝慰:“域主大人,您已经饮酒过多,要不……”
“拿酒来!”梦西河恶狠狠地将手中的酒壶摔倒地上,许是带了戾气,飞溅的酒壶碎片还打碎了一个琉璃烛台。
无脸鬼无声地叹息,对侍女招招手,示意她拿酒来。
他站在一旁看着梦西河,跟随侍奉他已有千年,他素来都是云淡风轻,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好似世间所有事情都不曾放在心上。
日日饮酒作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还从未见他痛彻心扉的模样,不知是何人在他心中竟然有如此低位。
侍女将酒水送上来,在矮几上摆了一排酒壶。
梦西河随手拿了一壶,掀开封泥便往嘴里倒。他双颊绯红,白发凌乱的散落在莲座上,美得窒息,直逼人眼。
“你们都退下吧。”梦西河是躺着的,他抬眸望向无脸鬼,口齿含糊地命令。
“是。”
无脸鬼和侍女统统躬身退下,不敢逗留半分。
折腾到现在,子时已过,月亮开始下坠。
微风轻拂,浮云淡薄。酒水从梦西河的嘴角流下来,眼角一滴清泪也跟着滑落。
他的神思早已飞到千年前,那时候少年郎们策马江湖,好生快活。
如今这日子一去不复返。
***
艳阳高照,日上三竿。
但客房内依旧漆黑一片,炼域窗棂遮挡阳光的功效不容小觑。
若不是长宇肚子按时咕咕叫起来,他还以为是黑夜。
床榻的帷幕落下,没有动静,季萤初和厘旸应当还在安睡。
空绝王府万籁俱寂,依稀有风吹过拂过树叶的沙沙响声。
长宇捂着空荡荡的肚子,将客房的门打开,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膳房。
因为婚宴准备了许多食材,应有尽有,他自己生火做了早膳,然后端着托盘再次回到客房。
那时候,季萤初和厘旸刚刚醒来。
季萤初坐在妆奁桌前,厘旸正帮她描眉。
两人浓情蜜意,他如今早已见怪不怪,再回想曾经还吃味过,自己都啼笑皆非。
“小初,厘旸,来用早膳了。昨日婚宴上许多山珍海味没能吃到,今日我特意做了补偿。海鲜粥,黄牛肉……”长宇喃喃自语似的嘟囔起来。
今日,季萤初穿了一套鹅黄色的薄衫,厘旸是浅蓝色的长袍,在细节处做了点缀,两人腰间都配了月牙白的暖玉。
一个美如琼枝袅娜,一个俊如玉树临风,并肩走到窗边的案几前,短短几步路的距离,都走出携手白头之感。
季萤初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吃上长宇做的饭菜,甚是想念。
“长宇,往后我可真是离不开你……”季萤初话未说完,长宇和厘旸不约而同地盯着她,她连忙补充,“做的饭菜!”
长宇立马松了口气,不然,还不被厘旸抓着叫“奸夫”?
“小初,你说话可不能大喘气。我已经看见厘旸捏紧的拳头了!”长宇连忙喝一口粥压压惊。
季萤初笑问:“厘旸,你能吃得惯别人的手艺?”
“那倒还真是。虽然世间美味千千万,但终究都及不上长宇的手艺。”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矮几上,洒在三人的青丝上,肩上,地上,暖洋洋的温度让绷紧的神经格外放松,身心舒畅。
季萤初再次同情怜悯炼域的百姓,千年来都生活在黑暗中,对阳光的渴望和执念如何能让人不发疯?
用过早膳后,长宇将碗筷送到膳房。
厘旸拉着季萤初,问她:“小初,我如今功力恢复一些,试着帮你解开封印?”
“梦西河说,只有他能解开。”季萤初轻声回绝。此时他功力才恢复一点点,重伤也还未痊愈,不应该随意动用法力。
厘旸却不肯听,拉着她到床榻上盘腿坐下。
妖力从掌心涌出,灌入季萤初的后背。但那股力量将筋脉震得生疼,却依旧堵着的。
厘旸丝毫为愈合的伤口有些撕裂,从浅蓝色的衣物上透出嫣红。
他额间布满细汗,不敢再逞能,收了妖力。在季萤初转头之前,赶忙将肩上的血渍处理掉,生怕她看见了担忧。
“梦西河确实法力无边,我解不开。”厘旸情绪低落地开口。
“他已经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了,功法修为比我们高是应该的,等到我们活到这把年纪,指不定比他还厉害!”季萤初知道厘旸对不能保护自己耿耿于怀,其实他已经拼尽全力了。
厘旸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去找梦西河。”季萤初道。
“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满腹疑惑,要和梦西河对峙。携手来到圣殿中,刚迈进门槛,就踢到滚落一地的酒壶,发出“咕噜咕噜”滚动的声响。
梦西河一夜未眠,听见动静侧了侧身,望向殿门。
季萤初和厘旸并肩携手,逆着光。
明媚的阳光洒落在两人肩上,在头顶散射出七彩的光斑。
“来了?”梦西河已经恢复平日里恹恹绵绵,颓丧萎靡的厌世模样。
他屈起手肘,支着腮帮子,衣襟便松松垮垮地落下来,裸露出雪白的胸膛。
厘旸眉头瞬间耸作一团,抬手挡在季萤初双眸上,睫羽不停地煽动,在他掌心来回扫动。
季萤初一头雾水,不知他为何这样。
与此同时,厘旸不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为老不尊。”
梦西河:???
随后反应过来厘旸的意思,勾起眉头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胸口白皙若雪的皮肤,扯了扯衣袖,低声嘀咕:“你还和从前一样,正经地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