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宇,你也去休息下吧,不早了。”季萤初依旧支着下巴,望着矮几上燃烧着的蜡烛。
长宇这几日担惊受怕,晚上都没能睡好。
此时虽然也没有脱离危险,但和季萤初、厘旸在一起,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心中总是安定的。
他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往床榻走去,掀开帷幕,见厘旸正在调息,将被子拖下来,打好地铺呼呼大睡。
不多时,长宇便鼾声雷动,坠入梦乡。
季萤初望着他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勾起,笑起来。
她坐在窗边,缓缓地将头冠摘下,紧接着是沉重的耳环,头上的发簪步摇……
优哉游哉地拆下一堆饰品,然后出神的望着窗外。
等厘旸调息好后,听见他的动静,连忙过去关怀:“厘旸,你伤势如何?”
“这伤看着凶险,实则不过尔尔。”厘旸其实伤及筋骨。
梦西河的长枪不容小觑,他身体素质极佳,伤口愈合迅速,但不知为何,调息周身,伤口却没有愈合的趋势。
他只是不想让季萤初担忧,才如此欺骗。
季萤初仙力被封,无法查看,就当真了。
“你也休息吧。”厘旸侧身躺下,拍了拍床榻里侧。
“我得离你远点,你伤势未愈,别再崩开了。”季萤初躲得厘旸远远的。
厘旸笑道:“伤口在左肩,无碍。你靠着我。”说着,他不管不顾地将季萤初搂在怀里。
“噗嗤,长宇还在呢。”季萤初倒也没有拒绝,顺势窝进厘旸怀中。
“你听长宇的鼾声,他听得见才怪!”
“这倒也是,哈哈哈。”
季萤初抬头望向厘旸,轻轻撩开他鬓角的头发,惨然一笑。
不管在何种境地,只要心心相印的两人相守,心总是安定的。
“小初,你别担心,我会带你出去的。”厘旸其实并没有把握,但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哪怕粉身碎骨,也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季萤初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其实,她从梦西河的态度中已经猜到,他们大概已经安然无恙了。
最初,梦西河就不曾真正想伤害她性命。
逼迫她成婚,只是把她当做旁人的影子。
此时梦西河发现厘旸和靖不乱之间微妙的关系,两人曾是故交。
如今看来,虽然炼域和逍遥仙境势不两立,战乱不止,但他和靖不乱私交还算不错,并不是见面就眼红的仇人,肯定会手下留情。
他们应该能够离开炼域,但是,战甲碎片不知能不能拿到手。
现在,只能找梦西河道出原委,乞求他将战甲碎片相赠了。
“小初,折腾到现在,你也疲累了,早些休息,等明日天亮,我再去取莲心。反正他们也不能见阳光,还不是任由我们为所欲为!”厘旸轻声道,微微低头,在她头顶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她柔软带皂荚香气的发丝,触碰到他柔软的嘴唇。
“梦西河可以沐浴阳光。”季萤初轻声道,仰起头望向厘旸,星眸璀璨。
“啊?”厘旸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我刚知道时,也和你一样惊讶。我也不知为何,这炼域藏着许多秘密,我们都看不透。”季萤初解释。
厘旸颇为失落,语调沉沉:“那就只能硬拼了,无论如何也要取得莲心,带你离开!”
“哈哈哈,我若是说你不自量力,你会不会生气?”季萤初笑问。
厘旸佯装气愤,不满地说:“为了你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你还不领情!”
“所以说,你真是个傻子!往后可不能这样,没什么事情有你的性命重要,知道吗?”
“知道啦,啰嗦!”
“你竟然说我啰嗦?”季萤初不满地拧了厘旸的胳膊一下。
疼得他“哎哟哎哟”叫了两声,假装扯到伤口,“撕”的倒抽冷气。
“怎么了?伤口裂开了?又流血了?”季萤初慌忙撑起身查看,却撞上厘旸盛满笑意的双眸。
顿时明白过来,他在骗她,气得不打一处出,又狠狠地拧了他胳膊一下。
两人在床上闹作一团,床底下,长宇打地铺睡得极其香甜。
***
逍遥仙境,青乾峰。
靖不乱斜倚在主殿高高的榻上,半空悬着幻镜,其中是空绝王府的画面。
大婚时,圣殿一片混乱。
靖不乱见季萤初面若桃花,美目流转,不由得有些想念她。
脑海中一闪而过两人接吻的画面,她的唇是那样柔软,就连血都是香甜的。
靖不乱禁不住,尖巧的喉结上下滑动,棱角分明的薄唇不自觉地抿起来。
厘旸和梦西河大打出手,他受了重伤。
靖不乱稍有感应,他虽然可以出手相助,但他几乎从不出手,只是有他在,厘旸的伤愈合速度比常人快上许多。
他需要厘旸成长起来,自己变得强大,往后才有能力好好保护他的小初,而不是在他的帮助下,一次次侥幸过关。
他就好似看折子戏一般,冷眼旁观幻镜中的一切。
“西河,你应该也猜到了吧?”靖不乱在厘旸使出他曾经的功法时,喃喃自语。
曾经策马江湖的少年郎,对彼此是足够了解的。
哪怕只是相似的功法,就会引起友人的怀疑。
靖不乱松弛瘫软,屈起的胳膊支着腮帮子,恹恹地耷拉着眼帘。
直到厘旸掌中涌动妖力,吸出莲座中的战甲碎片。
而战甲碎片躁动不安,隐隐要从莲座中挣脱。
他望向季萤初,见她若有所思的神色,醍醐灌顶,神色巨变。
“难怪啊!难怪!”靖不乱低语,面上神色变了又变。
难怪季萤初忽然愿意和厘旸相恋,愿意靠近他。
靖不乱不敢承认,他曾经嫉妒过自己的分身,能够代替他拥有心爱的小姑娘。
嫉妒他能够陪伴在季萤初身边,嫉妒他能够吻她的唇,将她拥入怀中。
而他像是一条肮脏的可怜虫,时不时靠着感应体会相爱的感觉,感受她气息。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可悲。
但在知道季萤初爱上厘旸的原因,完全是因为自己时,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嫉妒之火顿时就被浇灭了。
甚至有些洋洋得意,喜不胜收。
他爱入骨髓的小姑娘,如他爱她一般,爱着他呢。
靖不乱绷紧的面皮松动了,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素来平静无波,蒙着阴翳的双眸,瞬间氤氲出潋滟水光。
他百感交集,一时间也迷茫起来,不知如何分辨自己和厘旸的关系。
他们是一个人吗?应当是的。
不是一个人吗?也应当是的。
靖不乱回忆过往,在季萤初用自己的功法,给厘旸的招式命名时,他只当季萤初把他当做自己的替身,一个影子罢了。
季萤初对自己深爱,靖不乱从来都看在眼里。
却不知如此高傲炽热,真诚地将一颗心捧在掌心的季萤初,又怎么会甘愿和一个替身相爱呢?
除了靖不乱,她谁都不会要的。
“小初,聪慧若你,原来早就看出来了。”靖不乱委实没有想到,他和季萤初相差千岁,他年少的模样,连自己都忘记了。
岁月早已蹉跎得他面目全非,自己都认不出,却被季萤初认出来了。
“但这不该。小初。”靖不乱喃喃自语,语调轻飘飘的,像青乾峰经年不散的云雾。
不该如此,小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