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音殿。
韩暮宿身穿黑色里衣,绛紫色外袍。肩膀处以银色薄片镶边,羽翼纹样的装饰垂到胸前。
头冠极其华丽,将青丝拢起来,高高束着。
大殿中央,要迈上长长的台阶,才能登上主座之位。
主座以黑色和紫色的巨剑浇筑而成,透着冷硬的孤独。
这样的位置,多少人都垂涎已久,想要登上去。
韩暮宿站在一旁,身为冥界监首,现在他代掌冥界。
他站在冥皇主座胖,垂眸望着列作两队的冥族位高权重之人。
有七大长老,以及几个重臣。
一番照常商讨事宜过后,韩暮宿宣布:“三日后,季萤初进入古溟塔,验明正身。各位应当知道,冥皇血脉若是将血滴入圣器乌安琉璃盏中,会发出金光。”
“这怎么行!?”费鹏程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夕音殿中不停回荡。
韩暮宿早就料想到,他肯定不会同意,云淡风轻,不动声色地反问:“为何不可?”
“此时,季萤初只是个来路不正的野丫头,这就可以进入我族圣地古溟塔?”费鹏程冷冷地问。
翟兴言连忙说:“怎么来路不正?这可是监首大人千辛万苦寻来的!”
“寻来的又如何?你说她是梦华殿下的血脉,便是了?”费鹏程气势汹汹地反问。
韩暮宿有气无力,耷拉着眼帘问:“依照大长老之见,应当如何验明季萤初,是不是冥皇呢?”
“依我说,像她这种修为低微、软弱可欺的女子,就不应该来我冥族!”费鹏程向来就将武力看做第一。
韩暮宿听见这话,神色才微微变了变,挑起眉眼反问:“依照大长老的意思,就应该让梦华殿下的血脉,流落在外?”
费鹏程也自知失言,想要找补,开始胡搅蛮缠:“老费我可不是这意思!只是这季萤初,如此弱小,连冥族功法都不会,怎么可能是梦华殿下的子嗣?难道真的凭着一张脸吗?世间幻术多种多样,谁知道是不是你用了什么秘法,找来一个想象之人……”
他越说越起劲儿,觉得自己好似占了几分礼,又继续道:“我瞧这小丫头,体内根本就没有冥皇之力!众所周知,冥皇之力乃血脉传承,天生就存在于体内!她都没有,如何真的了?我就是不信!”
“是呀,大长老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几位长老在不停地点头,附和道。
翟兴言连忙道:“季萤初自幼在逍遥仙境长到,从未接触过冥族之人和冥族的功法。冥皇之力指不定在体内沉睡!监首大人在外奔波几百年,若是想找个冒牌货回来,又何必等到现在?”
“三长老此言有理。”
韩暮宿不停地摇着扇子,听见翟兴言的话,眸光闪烁,亮了亮。
此时,他无影扇的扇面上,风景已经变成盛放的紫藤花,和他这身衣裳极其相配。
底下的人争论不休,主战派和主和派总是有不停地意见。
韩暮宿向来等他们吵闹一番,最后再做定夺。
翟兴言说完后,以他为首的其余几个长老,不停地附和。
“三长老说得在理,如今我冥族失去冥皇已久,监首大人好不容易找回一人,既然极有可能是冥皇,进古溟塔测验一番,又不会有什么损失!”五长老说。
须发斑白的二长老清清嗓子,音色浑浊沙哑:“五长老这话,说得就有几分随意了。我冥族圣地,岂是可以随意玩笑的?!若是这样,是不是随便从街上抓回来,就要到古溟塔中滴血验身?”
韩暮宿眯起眼睛,耳边吵得不可开交。
一盏茶过后,他才抬起眼帘。
漫不经心的眼神变得凛冽起来:“都莫要吵了。是我极力主张季萤初验明正身,若闹了乌龙,我自愿接受冥界酷刑,八十八道天雷淬体!不知各位可还满意?”
霎时,七大长老已经争吵不休的众臣都低下头,行礼,齐声高呼:“监首大人三思!”
“监首大人,这天雷淬体,轻则重伤,重则丧命!可不是闹着玩的呀!”
“监首大人请三思!”
韩暮宿抬起手,轻轻地拢龙衣衫,从高高的主位上往下走。
衣袍拖在台阶上,他神色淡漠:“既然诸位对惩罚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了吧。”
“监首大人!”
几个臣子还追在他身后,想要劝说。
韩暮宿猛地合上扇子,在掌心啪嗒一响。他抬起手,背身阻止众人的劝说,离开夕音殿。
众人望着他的背影,窃窃私语起来。
费鹏程挑起眉头,脸上的刀疤也变得狰狞起来:“哼,韩暮宿如此托大,也不怕到时候在天雷下丧了命!”
翟兴言点燃烟斗,狠狠地抽了一口,吐出青灰色的烟圈。
“老三,你怎么看?”费鹏程望向死对头翟兴言,他分明年轻许多,却要将翟兴言“老三”,侮辱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翟兴言气得不轻,脸颊不住抽搐,但被他垂下的胡子藏得严严实实。
“哼,你以为韩暮宿像你一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翟兴言讽刺万后,抖抖盐袋子,然后朝夕音殿外走去。
费鹏程往凌霄殿走,到了庭院中,拿出巨尺开始练功,一边修炼一边回味翟兴言的话。
忽然,巨尺被他狠狠地插入土里,整块地都微微晃动。
一棵百年的银杏树,银色的叶子从空中此起彼伏地落下来,飘落飞舞,极其好看。
最后,在地面上铺上一层金色的柔软的地毯。
“原来是这个意思!”费鹏程总算反应过来,翟兴言话中的意思。
他一挥衣袖,插在地上的巨尺便被他收起来。
同时,指尖不停地摸索着眉骨上的刀疤,往凌霄殿走去。
“看来,韩暮宿是确定,季萤初就是梦华殿下的血脉。”费鹏程思忖半晌,也不再怀疑。
本来冥皇和监首之间,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据说还有旁人难以理解的感应。
韩暮宿从来都不是狂妄自大的性子,他能够以天雷酷刑为赌注,必然有必胜的把握。
不然,天雷之下,就算他能够苟活,只怕功法修为也散了大半,到时候,还想再稳监首之位,那就是异想天开。
这千年来,韩暮宿能够在冥族各大势力中维持平衡,肯定不是善茬。
费鹏程踱步进入大殿后,大手一挥,对属下说:“将二长老、六长老、七长老召来议事!”
“是!”
下属应声,瞬间便消失无踪。
费鹏程坐上主位上,岔开腿,手臂支在膝头,同时撑着腮帮子,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