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现场的情形太过惊骇,小报童还是尽职尽责地又重复了一遍。
夜里琉璃巷灯火通明。
梁锦宜本来是不会直接和养兄的人碰面的,但事急从权,如今和原先推演的事态走向不符,他们拿不定主意。她思索片刻,还是随报童过去了。
小报童将人带来了巷口。
盛平赌坊的管事见到她像看见救星,立刻迎了过来。
“人被扣在里边,那会儿闹得动静不小,赌台都被周浒砸了,只好先关门,不过这事今晚怕是压不住了。”
自然压不住,人命关天的事。
盛平赌坊这些人,以前就是老赌场出身,自然知道该怎么给赌客甜头。二少爷是大鱼,小利不足以让他收手。这几天,周浒在盛平赌坊输赢参半,赢的占大头,偶尔输些小钱,也在淼哥一声声“赵公明降世”的叫好声中渐渐迷失。淼哥是二少爷这几日在赌坊结识的朋友,凭借着几天喝酒吃肉的交情,他早已将对方视作知己。
昨天眼见要输得底儿掉,二少爷赌上全部,与庄家打擂一举赢回,惹得一众赌徒们红眼。
可惜,好少爷的好运只到今天。一天下来,筹码越压越大,几乎将几天赚来的本钱统统押了进去,又输,二少爷已将口袋掏空。
他输红了眼,哪肯就此罢休,便如法炮制,要与庄家再次打擂。
庄家劝二少爷收手。
他摆摆手,“老子要是再输,账就记在周公馆上,你们去跟我爹讨。”
二少爷认为自己天纵英才,只要一局便能再度乾坤挪转。
赌坊的管事欠着腰提醒:“周老爷可是跟西安城里大大小小的赌场都打了招呼,只怕他不认二少爷这赌账。”
二少爷口袋空空,赌坊的人要请二少爷出去。
这时候淼哥开口了,肯借他一笔钱。
二少爷喜极而泣,将淼哥视作“亲兄弟。”
淼哥说完,却一副犯难的模样,“借倒是没问题,只是你知道的,我家里的婆姨管得严,要是没点儿东西作保,回去不得吃了我。”
淼哥通情达理,笑着提醒摸不着头脑的二少爷,“二少爷就没什么资产在手?寓所、轿车……都成。”
二少爷想了一圈,终于将他名下的酱油厂搜寻了出来。
两人约定好,抵押的合同只为让淼哥心安。淼哥称二少爷必赢,合同只是一团废纸。
二人亲如兄弟,在赌坊外头开了酒,一边喝一边等人。
二少爷惴惴不安,经由淼哥的提醒,才寻了一个好由头。抵押的合同签了,公章是酱油厂的吕经理送来的,没直接送到赌坊,二少爷只说是替周老爷办事,要临时用用。让周老爷知情,一顿揍是少不了的。
可最后,二少爷却赌输了,将淼哥的钱全送给了赌坊。
失败让二少爷的酒醒了大半,人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输掉了什么,合同白纸黑字,他去瞧淼哥的脸色,试探着问:“那合同还是不要作数吧?钱我这几天想办法给你筹。”
“我家那老子你知道的,知道了得把我的腿打断。”
淼哥却登时变了脸,告诉他“不行。”
二少爷又说赌坊出千,却又拿不出证据。
赌坊的人可不会任他耍赖,要架着二少爷出去,二少爷将那撞上来的人一推,那人仰面倒地时,磕了脑袋,当即不省人事。
二少爷被地上的一摊血吓傻了,整个人浑浑噩噩,后来寻回些精神头,又靠发脾气壮胆气,他环顾四周去寻他的“亲兄弟”,淼哥却早已不见踪影。
二少爷惹了大祸,被扣在赌坊。
赌坊的人已经将受伤的伙计送去医院,只是半路上人就没了气息。
管事还躬身等待梁锦宜的指示。
梁锦宜扯着嘴角,“围观见证的人那么多,自然是去通知警务厅。”
冷静的声音淹没在夜色里。
她攥紧手指,可惜……她没能亲眼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