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锦宜抱着手肘,冷冷地望着他,直到迪恩抓住她的肩膀,她小臂向上格挡,迪恩顺势弯腰,想将她拦腰举起来,梁锦宜在他的手堪堪碰到自己的羊绒大衣挎兜时,右拳绕过迪恩的左臂,蓄力冲迪恩的面门砸去,迪恩优越的大鼻子笔直涌出两股血迹来。
她好久没有动手,一时没把握好力道,用力太猛,迪恩整个人后仰倒地,没了声息。
旁观的章曼玲瞠目结舌,梁锦宜觑了一眼,轻描淡写:“只是晕过去了”,她皱皱鼻子,好浓的酒气。
章曼玲碎碎念:“太可怕了。”怕梁锦宜误会,章曼玲又补上一句,“发酒疯的疯子。”
随后,章曼玲抬起高跟皮鞋,又往已经倒地的迪恩身上猛踹两脚。
章曼玲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踹迪恩时候,差点儿崴了脚,“唉哟”一声,梁锦宜适时扶了她一把,才使她免于栽倒在“醉鬼”的身上。
章曼玲终于解气,好奇地盯着梁锦宜,“你听得懂我们说话?”
梁锦宜面不改色地岔开话题,“我只是怀疑他有暴力倾向,你明明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为何还要答应他日后互通书信?”
“我要是不诓骗他,以迪恩的性子,一开始就将我生吞活剥了,明儿还要和任大少去看西洋拳,今日必须处理好,哎呀任大少你晓得吧?”
“听过,花花公子一个。”梁锦宜点头。
她也亲眼见过,被沈烬的人扔在彭楼外,一个鼻青脸肿的公子哥儿。
见梁锦宜嘴上调侃,眼里却并无鄙夷,章曼玲不由刮目相看,“男人嘛,各有各的妙处。”
“因为我的丈夫是周允荣。”她借此告知章曼玲自己包容度高的缘故。
章曼玲再度瞠目结舌,梁锦宜借用她的话,“男人嘛,各有各的妙处。”
她瞧见章曼玲头发乱了,抬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前额的碎发,顺手别进精巧的发夹后,动作温柔细致。
章曼玲愣愣地呆立在原地,只觉得眼前这个面容秀丽、眼神明净的人和方才主动挑衅迪恩的女人判若两人。
“我见过你,章小姐。”梁锦宜于虚空中点了点章曼玲发夹上的木槿花点缀,一语道破她的身份。
“你也是来参加章家的舞会的?”章曼玲平复心情,压下这种巨大反差带来的震惊感。
“舞会没意思,所以来外头闲逛。”
章曼玲“噗嗤”一声笑出声,“还是头一次有人当着主人家的面挑剔宴会的。”她饶有兴致打量着梁锦宜,似乎并不生气,反倒因这句话激起了好胜心。
“舞会没意思,但好玩的地方太多。你和周允荣是夫妻,那你就是他们口中那位……书香门第、养在深闺的梁小姐?”
章曼玲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仿佛自己也在说服自己相信,面前这位就是传闻中的梁小姐。
梁锦宜微笑点头,“的确是我。”
新昌公馆里有佣人跑出来寻章曼玲,称章老爷正着人四处找她。
章曼玲一脸烦躁,握住梁锦宜的手,做最后的告别,“我那爹倒是觉得沈烬成器,可惜不是他儿子,他管不了我哥,就企图把我这块烂泥扶上墙。我得回宴会应酬了,明日要和任大少碰面……后日,后日不行,后日家中有贵客登门,我爹免不了要使唤我一天,三日后的中午我们在邨西咖啡馆碰面,让我好好答谢你,带你去比舞会更有意思的地方。”
不等梁锦宜同意,章曼玲就自顾拍了拍她的手背,若无其事地嘱佣人将倒在地上的迪恩送去旅馆开一间房。
佣人见怪不怪,先带章曼玲回去,顺路招呼人去搀扶迪恩。
她们刚走,梁锦宜便绕到前头去,等思纯、冯湘二人出来,舞会还没结束,等在门口的梁锦宜却瞧见思纯着急忙慌地跑出来,思纯称冯湘消失了。
梁锦宜和思纯回二楼宴会厅找冯湘,却扑了个空,二太太告知她们,冯湘称自己身体不舒服,人已经先回去了。思纯刚放下心,但也没了继续舞会的兴致,她们离开的时候,章曼玲已经被几个男人众星捧月地围在舞池中间。周公馆的司机称冯小姐没用车,是独自离开的。思纯心焦,怕夜深不安全,拉着梁锦宜的手惴惴不安,“冯姐姐很少出门的。”
梁锦宜见她忧心忡忡,安慰她,“也许人早就回去了,我们不如先回周公馆看看。”
等两人坐车回去,门房的老头儿说冯湘半个钟头前就回公馆了,思纯这才放下心。二人走得很慢,思纯还在回味今晚舞会上的男舞伴,称与裴先生的气度相差十万八千里。
与此同时,游廊的尽头,冯湘从背后抱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这个她靠运气乞求来的怀抱,同想象中一样温暖、干燥。
周允荣手里的烟一抖,没回头,玩味地道:“梁小姐,这是今日份的新把戏吗?”
冯湘一僵,默不作声地环过他的腰,贴紧了他的手背,生涩地将脑袋倚在周允荣的背上,
下一秒,周允荣的笑意僵在嘴角,他的视线定在远处。
梁锦宜和思纯并肩走过来,思纯低着头,埋怨高跟皮鞋被舞会上的冒失鬼给踩脏了,“真应该叫他赔我一双!”
梁锦宜正要开口,却隔着花台惊诧地看见游廊尽头,姿态亲昵的一对男女,她与男人的视线遥遥相撞,周允荣的眼神震惊且激荡。梁锦宜扯着唇角无声地笑了一下,今天的好戏还真是一出接一出。
她几乎下意识抬手遮住思纯的眼睛,顺势扳过她的肩头,往来的方向走。思纯被挡住视线,脚下失去了方向,在黑暗里笑嘻嘻地去拉她的手,“锦宜姐姐,这是恶作剧吗?”。
梁锦宜胡乱找了个并不高明的理由,“我小时候玩过一个游戏,你想不想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