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一次失败后,再次酿造,虽然有高鸿福在一边督阵,和旨仍然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临近开坛的日子,她夜夜无眠,常披衣来到酒窖,摸摸这口酒缸,又拍拍那口,甚至对着它们自言自语,就像酒缸是她的老朋友。和旨告诉它们自己的期待、刘记酒坊的困境、对外的各种负债等等。
开坛前一天晚上,和旨半夜来到酒窖,发现大哥也在里面,大哥在每口酒缸前嗅一嗅,脸上就渐渐有了笑容。
事实上,和旨头一天,已在酒窖嗅到了淡淡的清雅之香,但她不敢告诉众人,担心是自己的幻觉,现在看到大哥的表情,她终于放下心来。
和旨没有打扰大哥,在黎明前独自回了趟前院,悄悄梳洗一番,换上一件崭新的葱白色的窄袖、瘦身、交领的上衣,衣服领口和袖口都用五色线绣着花纹,下身是一件青绿长裙,腰间系着裙带,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干练。
祭拜完仪狄后,和旨没有回酒坊,直接去了新门里的会仙楼酒馆,告诉叶天朗,今天刘记酒坊出新酒,特意来请他去品鉴。
“为什么是我?”一身青衣的叶天朗见了和旨,眉头一扬,毫不掩饰脸上的小得意。
和旨眉眼间漾起笑意,看向叶天朗说道:“刘家和叶家有矛盾,整个东京酒业界,甚至官方都知道,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刘记酒坊开工的第一批粮食,是向叶家借的。我想借此机会,让外界了解你们叶家在以怨报德。现在重新酿造的酒请叶掌柜品鉴,一是感谢叶家的支持;二是如果刘家的对手也认为刘家的酒品过关,那么一定是好酒;第三,叶掌柜是会仙楼酒坊的耙头,这个身份众所周知,叶掌柜要么不开口,开口必定真言!”
叶天朗听后,脸色凝重起来,他没有直接回复和旨,转身叫小渔备马车。
刘记酒坊里,刘保衡、高鸿福等人,已做好开缸前的准备,却不见和旨,刘保衡急得跺脚,以为是和旨觉察到不好的兆头,无法承受而逃避。
春生准备出酒坊寻找和旨,迎面遇见她和叶天朗并肩进来,春生一愣,眼里的光就黯淡下来。刘保衡也是一脸讶然,只有高鸿福面色平静。
和旨没有解释,亲手开缸后,径直拿起勺子递给叶天朗。
在众人的见证下,叶天朗舀起一勺酒,低头品了一口。
和旨紧张地看向叶天朗,见他的唇触及酒水,见他喉结滑动咽下,见他唇齿间舌尖的蠕动,直到看到他眼里慢慢漾起光,然后是淡淡的笑意时,和旨揪着的心,才渐渐被喜悦抚慰。
“恭喜刘掌柜,我个人觉得这款酒,达到了小酒中的最高等级!”叶天朗语气郑重,说完把勺子递给和旨。
和旨品了一口,感觉酒入喉时绵软、醇厚,余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她看向叶天朗,语气里不无感激:“自从知道你是会仙楼酒馆的少东家后,我就天天做噩梦,从今天开始,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说完,朝叶天朗施礼,浅浅一笑。她知道,这番话,也许只有叶天朗懂。
这一笑,令叶天朗甚是舒心,他阔步出了刘记酒坊,只觉得心里盛开了整个春天。
刘保衡让春生去院子里燃放爆竹,宣告酿造成功,被和旨阻止。她又亲自去请来玉液楼的老板葛俊才,琼楼的老板王致远,他们品鉴后,和叶天朗的评价一致。
东京城素负盛名的几位酒坊掌柜,品鉴后的口碑,迅速成为刘记酒坊高等小酒的金字招牌,不用和旨去请求酒商购买,已有客户自动上门。
黄安得知后,亲手写了“以质求存”四个大字,送给和旨。
和旨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既是黄安的鼓励,更是对自己的鞭策。她请人把“以质求存”装裱成匾,端端正正地挂在前厅,并告诉众人,从今以后,“以质求存”就是刘记酒坊的金科玉律,所有人都得遵守并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