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煌稳了稳心神,正要迈步走向韦府。碰巧,韦府大门也从里面被推开,陈管家带着几个家丁走了出来。
“你们几个去把灯笼都摘下来,还有门上的字也揭干净。”陈管家凌厉吩咐道,完全看不出这是要办喜事的样子。家丁们应了声,纷纷行动了起来。
道煌和孟七喜见状,不禁疑惑地对视一眼,快步走了过去。
“陈管家。”道煌恭敬施礼。
陈管家回身,见是道煌和孟七喜到来,忙拱手回礼。
“道公子、孟姑娘,二位这么早登门,可是有事?”陈管家看起来心事重重,面容也有些憔悴。
“陈管家,这是怎么回事?”孟七喜瞥向正在摘灯笼、揭喜字的家丁们。
陈管家叹了口气,这才悄声开了口。
“上次二位离开后不久,我家少爷忽然晕倒,之后一直昏迷不醒。老爷请人算了卦,说是冲了煞气,需得冲喜才行。老爷便和郡主商量,想要提前成亲。郡主那儿倒是同意了,一切也都准备妥了。可王爷得知后,绝不同意郡主嫁给一个病人,便强行把郡主连夜带回王府了。说是等少爷痊愈再行完婚。唉,怕是想要悔婚了……”
“韦大人怎会突然如此?”孟七喜一惊,虽然她对韦固并无男女之情,但他多次相助,这份恩情一直铭记于心。
“唉,请了好多郎中也看不出门道,这都两日没醒了。本来想找少爷的师傅来看看,却也是寻不着人。哎……”陈管家满脸忧色,最后那声叹息道尽了无奈。
“快带我们去看看!”道煌的语气有些焦急,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出自于私心的行为会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
“二位请跟我来。”陈管家深知少爷与二人交情匪浅,不敢怠慢,连忙领路二人。
一路上道煌心绪难平,自责与悔恨几乎是挂在了面容上。孟七喜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握了一下道煌的手,他才勉强稳定了心神。就在他胡思乱想间,陈管家已带他们来到了韦固的房前,大门紧闭着。
陈管家轻轻敲了两下门,恭敬说道:“老爷,少爷的两位朋友前来探望。”
屋内的韦城低沉不悦的声音回应道:“犬子身体不适,改日再来吧。”
陈管家为难的看向孟七喜与道煌,小心赔礼道:“二位……要不改日再来?”
“等不了改日了!”眼下这情形,道煌哪还顾得上礼节,探手便推门而入!
陈管家着急正欲阻拦,便觉肩上一道力量将自己摁住,动弹不得。他侧头一看,孟七喜的手正搭在自己的左肩之上。
“我们就是来救你家少爷的。”孟七喜无论是语气还是手上的力量,都足以让陈管家不敢再多说一句。
陈管家只能怯生生退下了。
韦固房内的窗户都死死关着,密不透风的屋内死气沉沉。韦城则沉着脸一言不发守在床榻旁,他见道煌与孟七喜不请自入,原本不佳的面色上更增一层怒气。
韦城站起身怫然道:“已经说了不见!你们这是朋友之道吗!”
道煌只是淡淡瞥了韦城一眼,对于这个他曾无数次想过手刃之人,压根无须多言。道煌与孟七喜径直走到了床榻旁,只见韦固双目紧闭,躺在床上,似在昏睡。原本仪表堂堂的韦固,如今两颊消瘦,脸色蜡黄,全无往日风采。
见两人不搭理自己,韦城气得大喊:“来人!来人!”
道煌与孟七喜之间默契般的眼神交汇,孟七喜便一道掌力将韦城送出了门外。她再一抬手,大门轰的一声紧闭住。
韦城瞧着自己眨眼间已经置身于门外,暗想着这个孟七喜何时会了妖法?由于上次翠翠一事,陷害孟七喜未果,韦城本就有点心怯,只好忍了下来。他料两人也不敢对韦固怎么着,便甩手而去。
房内,道煌盯着韦固的手腕仔细观瞧,却并未看到红绳。他心中也不确定,到底是红绳没了,还是自己失去了月老身份,无法看到红绳。就在道煌思索之时,孟七喜却指着韦固的手腕问道。
“那个便是你说的红绳?”
“你能看得到?!”道煌有些震惊,孟七喜所指的位置正是当时他系红绳之处。
孟七喜点点头,她再一次确认了红绳的位置。
道煌终于确定了自己是失去月老仙力,所以无法看到红绳,但更令他惊奇的是孟七喜为何能看到。
“你之前可曾看到过红绳?”
孟七喜摇摇头,盯着韦固腕间,秀眉紧锁道:“之前从未看到过。可这红绳为何若隐若现,似乎有黑气附在上面。”
道煌知道那股黑气便是煞气。所有违背天理、引发混乱的行为皆会产生煞气,而相关之人也会遭煞气反噬,他自己失去仙力也是因为此故。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行为竟会将韦固连累到如此地步。
“那股黑气是煞气,都怪我错牵了姻缘,使得韦固和娉婷原本的姻缘线错乱,这才生了煞气,害了韦固……”道煌深感愧疚,默默低下了头。
“那为何只有韦大哥生了怪病,而娉婷却无事呢?”孟七喜疑惑地看着道煌。
“煞气反噬的表现未必都是生病,娉婷或有其他灾祸也未可知。”道煌忧心忡忡说道。
“可王府我们如何进得去?要如何帮娉婷解开红绳?”孟七喜有些担忧,虽然这娉婷郡主蛮横无礼,但若因道煌之故遭受无妄之灾,她也觉得于心不忍。
“解开韦固这根红绳,自然娉婷的也就解了。”道煌说完,孟七喜才反应过来,绑在一起的两个人,解开一端自然也就断了关系。自己一时心急,竟都没反应过来。
“那快给韦大人解开红绳吧。”孟七喜见韦固的这幅样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道煌也很想立刻替韦固解开这红绳,但此刻的他已不再是姻缘树所承认的月老了。他摇摇头,黯然不展道:“现在我已失去月老身份,连红绳都看不到,更何谈解开。”
“那该怎么办?”孟七喜的语气透着焦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韦大人就这么气息越来越弱的耗下去。
“或许……你可以试试。”道煌忽然抬眸看着孟七喜。
“我?”孟七喜有些意外。
“嗯。你既能看到红绳,或许也能解开。”
“就像解绳索那么解?”孟七喜说着,伸手摸向红绳,然而她的手却径直穿过红绳,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奇怪,我看得到红绳,为何却摸不到?”孟七喜转头望向道煌。
“这红绳并非一种实物,所以想解开它需要用特殊的手诀,运用法力才行。”
“可我不会运用法力。”孟七喜摇摇头道。
道煌疑惑看向孟七喜:“你既能召唤乌号弓,怎可能不会运用法力?”之前孟七喜屡次使用过乌号弓,若无法力根本无法做到。
“我也不知那把弓是如何出现,又如何消失的。但它好像能感应到我,每次都会在我需要它的时候自然出现。”这把弓的第一次出现,便是孟七喜想去杀秋婆之时。这把弓能读懂孟七喜的一切内心,她想杀人的时候,它便出现了。
道煌想到什么,忽然抓了孟七喜纤细白腕,闭目轻抚着。他感受着孟七喜体内的法力,心中不禁一懔:这股法力怎么如此熟悉,她的法力为何竟似与我同源?她的前世到底是谁?
道煌猛地睁开眼,震惊地看着孟七喜。而孟七喜却是红着脸收回了手。
“怎么了?难道我并无法力?”孟七喜盯着道煌,担心若自己没有法力,便无法解开红绳。
道煌回过神儿来,他知道孟七喜这一世只是个寻常女子,自己再问也问不出头绪,反倒会让她平添烦恼,便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这就教你解红绳之法。”道煌说着,再次抓起了孟七喜的手,教她掐好了手诀。
“七喜,现在你将所有注意力击中在手上,想象周身气息,都聚在指尖。”道煌尽量用平实的语言,指导孟七喜调用法力。没想到道煌只说了一次,她便学会了。
“这样吗?”孟七喜看到自己指尖上已经聚集了一股气息。
如此快速的结果道煌并不惊讶。
“现在你可以试着解开红绳了。”道煌说道。
“好。”孟七喜按照道煌的指导,小心地将手伸向红绳,这次她指尖的法力触到了红绳,那法力的共振,让她感受到了红绳的存在。
“我感觉到了……”孟七喜话刚出口,忽然一抬头,周遭的环境却是瞬间变化了。
孟七喜看向四周,除了一望无际的荒土别无其它。她朝着四周大喊了一声:“道煌——”
无人回应。
孟七喜抬起头,天空的云在极速流动中,竟出现了日月同辉的异相。此时,一素雅洁静白衫女子从天而降。
“你是谁?”孟七喜警惕问道。
那女子却好像看不到孟七喜,全然只顾着做自己的事情。只见她将手中的两块石头放在了这荒土中,随后女子捻起手指将一股法力注入在了两块石头上。
很快,石头间冒出了一根绿色小芽,它迅速长大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可奇怪的是,这树枝上光秃秃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这女子不慌不忙,悠闲坐在了树下开始捏泥人。每捏一个泥人,这光秃秃的树上便长出了一根红绳。
孟七喜实在好奇,刚想走过去继续询问,眼前的画面却又消失了。这一次,她置身于阴暗的隧道中,两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正在激烈对战。他们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看不清面容。只能从背影看出,一个高大壮硕,一个身形飘逸。而在他们身后,之前出现过的那个黑衣女子正坐在地上,她似乎受了伤,正焦急呼喊着,好像在阻止他们的对战。
“七喜!”随着道煌的一声,孟七喜眼前的画面又回到了韦固的房内。
她原本触碰到红绳的手指如遭雷击般猛地被弹开。
“七喜,你怎么了?”道煌揽住孟七喜,紧张问道。
“那些奇怪的记忆又出现了!”这些画面到底是什么意思?孟七喜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了。
“那你还能继续吗?”道煌有些心疼道。
“无妨。我再试一次。”孟七喜深呼吸了一口,稳了稳心神,小心翼翼再次将手伸向红绳。这次红绳竟没有抵触她的法力,孟七喜终于将红绳顺利解开。解开的瞬间,孟七喜胸口的彼岸花颜色再次变浅。
“解开了!”孟七喜露出欣喜的笑容,晃了晃手中的红绳,但那红绳在她手中一闪,消失不见。
“红绳忽然不见了?”孟七喜疑惑地看着道煌。
“这红绳本是一道法力,被化解之后自然就消失了。”道煌解释道。
“原来如此。”
正这时,床上昏睡的韦固忽然发出一声呻吟。孟七喜和道煌忙凑了过来,只见韦固缓缓睁开了眼。
“韦大人你醒了!”孟七喜正想要去扶韦固起身,道煌不着痕迹地抢先了一步。
“孟姑娘?你何时来的?”韦固的脸色瞬间恢复了往日,他十分惊喜看着孟七喜,但旋即又看到了扶自己起身的道煌,原本翘起的嘴角又回到了原位。
“你觉得身体如何?”孟七喜忙问道。
坐在床上的韦固活动了一下四肢,并无任何不适,他好奇问道:“我怎么了?”
“太好了!他没事了!”孟七喜一个欣喜的情不自禁便拉住了道煌的手,道煌也笑着点头回应着孟七喜。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韦固便看出两人的关系似不一般了。他不禁如被泼了盆冰水,从头凉到了脚。
道煌见韦固一脸苦涩,有些于心不忍,便轻轻拍了拍孟七喜的背。
“好了,既然韦大人已经无碍,我们就别打扰他休息了。”
孟七喜点点头,转头对韦固说道:“韦大人,你因病昏迷了两日。既然现在无碍了,我们便告辞了。”
孟七喜与道煌正欲离去,韦固却在背后叫了一声:“孟姑娘,请留步。”
韦固踌躇了一会儿,最终鼓起勇气对她说道:“我能与你单独谈一会儿吗?”
单独?
道煌刚想开口替孟七喜婉拒,谁知她大方点点头道:“好啊,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