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子与每文2021-10-14 14:303,273

  沈君竹的丫鬟一见到孟七喜便心急火燎的噗通一声跪下了。孟七喜心中一惊,这是发生了何事?

  原来今日丫鬟陪着沈君竹外出,在集市处沈君竹故意支开了丫鬟后便失踪了。丫鬟担心沈君竹出事,不敢回去禀告宋毅,只好求助于帮过沈君竹的孟七喜。在孟七喜的追问下,丫鬟才颤颤巍巍说出沈君竹已经不止一次有过轻生念头,但具体的原因丫鬟却不敢说。

  可这偌大的都城,沈君竹又会去哪里?孟七喜陷入沉思。

  “若沈夫人想轻生,这集市的北边不远处倒是有一条河。”柒月的话提醒了孟七喜。

  “柒月你看好店,小野跟我走。”孟七喜果断说道,便与小野带着丫鬟匆匆离开了酒馆。

  集市的北边是条贯穿都城的河流,河水清澈蜿蜒,一直延伸到城外。城内河流处来往的人很多,孟七喜猜想沈君竹定是沿着河出了城去。沈夫人的丫鬟不懂水性,孟七喜则安排小野与她顺着河流下游找去。孟七喜则顺着上游寻找沈君竹。

  果然,在河流上游的树林处,孟七喜看到了一抹粉色衣着的倩影。正是沈君竹!此刻她正沿着河边慢悠悠走着,面如死灰,双眼无神。孟七喜怕惊扰了她,正想悄声走过去时。沈君竹忽然定住脚步,好似拿定主意般一下转身决绝地跳入了河中。

  “沈夫人!”孟七喜大喊一声,却为时已晚。眼见沈君竹的身体渐渐沉入河中,孟七喜也顾不得那么多,一下扎入水中!

  可就在孟七喜扎入水中的瞬间,她的脑海中却浮现了一些陌生的景象。一个看不见模样却和她一样身着黑衣的女子也如同这般扎入河水中,那河水刺痛皮肤般的透凉冰冷。只见那黑衣女子在河水中没有丝毫挣扎,百念皆灰般任由河水将其拖入底部。

  这突如其来的片段在孟七喜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来不及细想,努力游向沈君竹的方向,揽住她的细细的腰身,将她带离出水面。

  岸边,浑身湿透的沈君竹在孟七喜的救助下吐了几口水清醒过来。孟七喜再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径直撩起了沈君竹的衣袖,那骇人的一道道伤痕赫然醒目。

  “这些……是你夫君弄的吗?”孟七喜小声问出了心里的话。

  经历了刚才的生死,沈君竹终于破防了,她放声大哭起来,哀哀欲绝的哭声道出了埋藏在心底许久的苦。孟七喜轻轻将她揽在怀中,这是她能给到的安慰。

  沈君竹也开始讲述了她与宋毅之间的感情。

  沈君竹出生于大户人家,家境殷实。沈家为子女请了教书先生,正是宋毅。他出生贫寒,一边教书谋生一边考取功名。少女情窦初开的沈君竹偷偷爱慕宋毅的才华,宋毅也与沈君竹发乎情,止乎礼。七夕之夜,沈君竹偷偷送给宋毅她绣的荷包,却被沈母发现,立刻棒打鸳鸯。沈父不仅狠狠羞辱了宋毅一番,还以偷盗为由将宋毅扒去全身衣物,将他裸身赶出了家门。

  但沈君竹爱慕宋毅之心坚决,她偷跑出来找到宋毅,坚决要与他成亲。两人一起私奔离开。宋毅也不负众望,考取功名被派任到都城做了郡丞。原本以为幸福的生活就此来临。可谁想到,宋毅在官场上染上了喝酒的习惯。他一喝酒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对沈君竹大打出手,用麻绳抽打她。究其原因,原来当年沈父对宋毅的羞辱让他至今难以释怀。当年的沈父也是用麻绳抽打宋毅,如今宋毅将一腔怨恨发泄在沈君竹身上。但每当他酒后清醒过来时,又向沈君竹下跪求得原谅。

  起初沈君竹理解体谅宋毅心中的苦,当年的确是父亲做得太过分。但随着宋毅打她的次数越来越多,沈君竹活在深深的痛苦中。一方面她深深爱着宋毅,但她又整日活在宋毅给她带来的恐惧中。无奈之下,她最终选择了轻生,了结这段带给她痛苦的情缘。

  “这不是你的错。”孟七喜看着眼前处在痛苦情感中的沈君竹说道,“更无须因为任何人而轻生。”

  沈君竹一双泪眼看向孟七喜,却又无可奈何道:“活着我又能怎样?原本想希望时间可以淡化他心中的仇恨,但只怕我是撑不到那一天。”

  孟七喜坚定说道:“与他和离。”

  “什么!”沈君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可是她从未想过的事。“可是……”沈君竹犹豫不决的表情,几乎从未有过女子主动提出和离的。

  “不必担心,此事交给我。”孟七喜安慰道,她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威武严肃的都城衙门内,韦固万万没想到又在此见到了孟七喜,与她倒是颇为有缘。

  “你有何事要见本官?”韦固问道。

  孟七喜向韦固作揖行礼说道:“启禀大人,我要替人和离。”

  此话一出,震惊全场。一旁的宋毅也是面露惊讶,和离的事并不少见,但一般由家中男子提出。何况替人和离的倒是头一次听说。

  韦固心中一惊,却不显露于脸上。第一次见孟七喜便觉得此女子与众不同,但没想到,她竟会做出如此让他闻所未闻的举动!韦固倒是想听听她的说辞。

  韦固开口问道:“为何要和离的本人不来?”

  孟七喜毫不退缩地仰头看着高坐在上的韦固,她早已猜到韦固会有此提问,不疾不徐说道:“我朝并无法例表明不可替人和离吧?”

  韦固点点头:“没错。那你替谁和离?姓谁名谁总得告诉本官吧。”

  孟七喜拿出写好的和离帖让衙役呈给了韦固,随后看向一旁的宋毅说道:“我要替沈君竹与宋毅和离。”

  宋毅听到后身躯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不可能两个人的名字都恰巧重合吧。直到看到了和离帖上的名字与住址才确认下来正是自己。

  韦固再次一惊,宋毅疼爱妻子在府衙中也是众人皆知的,为何忽然要和离?韦固把目光投向宋毅,宋毅立刻跪倒在地,急忙向韦固说道:“我与妻子宜室宜家,她怎会忽然提出和离?这断然不是真的!”宋毅颤抖地指向孟七喜,说道:“我与孟姑娘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无故拆散我的家庭!”

  孟七喜冷哼一声:“你醉酒后便殴打妻子,她的身体遍体鳞伤均拜你所赐!这就是你说的宜室宜家吗?”

  宋毅不断摇头:“不,不,不,我没有!我没有!我疼爱尊敬她都还来不及,怎会舍得打她?你为何要污蔑我!”

  孟七喜向韦固抱拳道:“启禀大人,沈君竹身上的伤是我亲眼所见,也是她亲口所说。还有沈君竹的贴身丫鬟均可作证。不过沈君竹今日刚被我从河中救起,情绪未定,暂且不方便来衙门,故我替她而来。”

  韦固点点头,说道:“好,若是宋毅真有此行为,本官绝不偏袒。待沈君竹状况好些,再审理此事。”

  孟七喜说道:“我还有一个请求。那便是这期间宋毅不得接触沈君竹。”

  韦固想了想,说道:“准许。”

  孟七喜回道:“多谢大人。”

  宋毅六神无主地瘫倒在地,口中喃喃自语道:“怎会这样……”

  夕阳时分,街上的人已经陆续减少。酒馆在准备打烊,柒月抬头看了一眼,宋毅还痴痴地站在门外,他知道沈君竹在此却不敢上前,只能静静等候。他的表情平静如水,落日余晖打在他侧颜上,颇有几分落魄感,看上去只是一个安静有礼的读书人。

  谁能想到这样的人会做那样的事。柒月摇摇头。

  孟七喜见沈君竹安稳睡下才走了过来,问道:“他还在门口?”

  柒月点点头:“已经站了两个时辰了。虽然只见过他两次,但真看不出他是个这样的人。”

  孟七喜轻叹一声:“人心是最难测的。”

  “咿?”柒月正打算关门时却发出一声疑问。

  孟七喜听见后好奇走过去,从门缝间看到了上官彩在同宋毅说着什么话。宋毅听了几句后便同上官彩走进了姻缘会馆。

  “他去那做什么?”柒月问道。

  孟七喜心中有一个不肯定的猜测,她怕是又要与道煌站在对立面了。

  果然不出孟七喜所料,两日后的清晨,上官彩便一脸俏皮地来到酒馆。

  “七喜娘亲,今日可否有空啊?我家公子约你去远香楼吃饭。”上官彩双手拖着下巴眼巴巴地望着孟七喜,她这一见面便喊孟七喜“娘亲”的毛病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倒是也习惯了,干脆换了个新鲜的喊法,七喜娘亲。

  孟七喜正挽着袖子挨个擦拭每一个酒瓶,头也不回说道:“没空!再说了,他有钱请我吃饭么?”

  上官彩赶紧绕到孟七喜的面前,瞪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说道:“当然没钱了!”随即讪讪一笑,继续说道:“不过我家公子给远香楼老板的女儿说了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那老板说了,只要是我家公子去吃饭都不收银子的。去吧去吧!”

  “不去。”孟七喜冷冷回答。

  “那看在我曾经在赌坊救过你的份儿上呢?”上官彩知道孟七喜这人重情义,她只好拿出这一招,别的她也没啥可拿的。

  孟七喜身体顿了一下,她停下手中的活儿,看向上官彩说道:“是不是我去了,就算报过你的救命之恩了?”

  看吧,这招果然好使!上官彩心中乐呵了一下。随即她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当然,当然,算报恩了!以后这事我绝不再提!”

  孟七喜正色道:“好,告诉你家公子,我准时赴约。”

  其实孟七喜也正想看看,面对一个虐打妻子的丈夫,道煌你要如何为他找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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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良辰奈何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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