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命数,金家人和简家人都是不信的,他们只信自家千年来的顺风顺水,只信祖陵里躺着的“一对金蟾”。知道“金蟾”已醒的金简两位族长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真实地感觉到祖训并非虚言,若没有金玉钏与简星阑“这对金蟾”,金简两家确实会家财散尽,繁荣不再,他们彻底彻底慌了,召集所有的长老开会研究如何让二人和好,最终得出结论:
祖上虽已千岁高龄,但中间的岁月都是沉睡过去的,活着度过的岁月不过十八年,且二人是死后才成婚,难免生疏,感情淡薄,若能有族中的少年少女陪同生活,教他们谈谈情爱,他们是不是就能和好如初,愿意一起度过月圆之夜?
大家越讨论越觉得可行,可“陪祖宗谈恋爱”的人选实在难找,毕竟“金蟾祖宗”是秘密,族中尚且只有族长和长老知晓,怎能让外人知道?所以一番探讨之下,最终决定将金、简两家的族长继承人,提前召集过来,作为陪同祖上的人选。
金、简两族族长一般都是提早选定,然后专门培养,等老族长仙逝,新族长即刻上任,这样就没有空档期,免得族中混乱。
族长继承人在三年前已经选定了,金家选定的继承人是金珊瑚长老家的孙子金碧玺,简家选定的继承人是城东简家书坊的大小姐简英杰。
金玉钏第一次见金碧玺着实吓了一跳,因为这个男身女相的小公子,长得跟她妹妹玉簪有十分相像,眉眼鼻子,就连嘴角的小梨涡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位小公子穿得实在够富贵,比玉簪看起来还要“金枝玉叶”,眼神也比玉簪灵活许多,见了她满脸好奇地打量,似乎藏了一肚子话急不可耐想问,但又碍于金元宝、金珊瑚两位婆婆在一旁看着,不敢多问。
金玉钏上上下下打量着金碧玺,足足半柱香时间,才找回声音,问金元宝婆婆:“婆婆这是干什么?我府上还不缺婢……男?”
金元宝婆婆自然是看出了金玉钏眼中的诧异,定了定心神,回道:“祖上府中除了一个小儿,就只有些老婆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老身想着给祖上找个年龄相仿的伴儿,日常也好解闷儿。这孩子是珊瑚婆子家的孙子,样子机灵,脾气也好,祖上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
金玉钏正心想“这是在我身边安插安排眼线吗?”就见低着头的金碧玺正偷偷翻白眼,似乎对这个安排很是不满,那样子像极了小时候玉簪病时不愿喝药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动,竟应下了,“也好,阿昴也缺个玩伴。”
金元宝婆婆本就不喜阿昴,乞丐堆里捡来的孩子,来路不明的,还当个宝了?但她不敢明说,只拐弯抹角问:“祖上若是喜欢孩子,何不自己生一个?二位祖上皆是人中龙凤,生出的孩子必定与众不同。有了孩子,说说笑笑,日子也热闹许多。”
让她生孩子?
金玉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她在棺材里躺了一千年,到头来还是逃不掉被结婚、催生子的命运?
她有点气不过,坏心眼上来了,轻咳一声,问金元宝婆婆,“婆婆一生未婚,也没有生养过孩子,可觉得遗憾?”
这话一出,金元宝婆婆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一直暗搓搓呆一旁的金碧玺都惊得抬起头看盯着金玉钏,眼里仿佛写着:“祖宗,您疯了吗?”
金玉钏后悔了。
她知道,族长不婚是族中的规矩,元宝婆婆是没有选择的机会的。
元宝婆婆静了半晌,忽地叹了口气,“祖上这话让老身不知如何回答,若说实话,是对族中规矩不满,若说谎话,又对祖上不敬。老身只能说,金家全族上下都是老身的孩子,老身都要好好照拂。老身外面还有事,就不在这里陪祖上闲聊了,碧玺这孩子暂且留在这里,您若不喜欢,就赶出去就是。”
说着,施了一礼,转身走了。
留下金碧玺小少爷在她身后愁眉苦脸,想跟出去又不敢,原地踌躇了许久,才回头看金玉钏,讪讪笑道:“祖上,您要是把我赶回去,我奶奶一定会揍我的。就当可怜我,暂且不要赶我走吧。”
金玉钏心中微动,她听懂金元宝婆婆的话了,原来元宝婆婆原本是想要拥有家庭和自己的孩子的,只是做了族长,这些都成了奢望。
而她呢,明明想要一个人自由自在,却死后被塞进棺材与人成婚。也许,人生就是有各种各样的缺憾,就不存在所谓的圆满和称心称意。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也不想难为金碧玺,喊了府上管事的刘婆子收拾一间房出来,给他住。
很快金玉钏就发现,不止是自己,简星阑府上也被强塞了一位客人,是位喜好男装打扮的姑娘,生得浓眉大眼、气宇轩昂,名叫简英杰。
简英杰进简星阑府上倒是没费什么工夫,因为简星阑跟金玉钏不一样,金玉钏从小就不喜欢身边太多人伺候,觉得拘束,简星阑出身官宦世家,家中仆从排场是家族的门面,不要也得要,不得不从小就习惯前呼后拥,屋子里时刻三五个丫鬟随从,习惯成了自然,服侍的人再多,他也坦然受之,没什么不适。
简族长将简英杰介绍给他,只说“给祖上当个随从小厮。”
简星阑正在看书,头都没抬,就将人留下了。且直到晚上沐浴,简英杰上前来要给他解衣扣,这一靠近,他才发现对方是个姑娘,惊得浴桶都差点踢翻,忙将人赶了出去。
从此再不让她近身伺候了,只是随从出入。
简星阑来金玉钏府上给阿昴上课,简英杰也跟了来,进门就见有人正带着阿昴偷偷摸摸翻墙。他不认得金碧玺,只当是阿昴结交了哪家的纨绔,就朝简英杰使了个眼色,简英杰点点头,无声掠上墙头,拎着那人,扔到简星阑面前。
简英杰功夫不错,这也是简星阑留下她的原因,毕竟以后打个架什么的,也有人给金玉钏帮把手。
金碧玺小少爷正在认真跟阿昴讲解“功课没做完又想出去玩”时该怎么办,冷不丁就被拎着腰带悬空飞了起来,吓得“啊啊啊”大叫,接着就被扔到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叫都叫不出来了。
倒是阿昴最近跟金碧玺学得滑头了许多,看到简星阑来了,自己早一溜烟跑了。
简星阑看着躺在自己脚边,锦衣华服、面如傅粉的小公子,只觉得眼熟,皱眉一细想,这才想起来,这小公子的长相跟金玉钏的妹妹玉簪十分相似,登时就生出了爱屋及乌之心,蹲下身来,细细打量他,问:“你是谁家的小公子?来这里干什么?”
金碧玺到底是在族中受了三年“族长继承人的培养”,虽没亲眼见过简星阑,但简星阑的画像见过不少,立刻就认出来,眼前这位就是自家祖上的相公,刚被点了状元就一命呜呼的简家祖上。
他眼睛登时就亮了,一骨碌爬起来,抱住简星阑的大腿,崇拜地嚷嚷:“祖夫,我是我们家祖上的小跟班,名叫金碧玺。祖夫,你好帅,祖夫,请受我一拜。”
简星阑被他又是抱又是拜,还叫叫嚷嚷的弄糊涂了,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磕头虫一样的可笑磕头,皱起眉头问:“你叫我什么?”
“祖夫啊。”金碧玺一张粉嫩俏丽的脸因为兴奋涨得通红。
“祖父?”简星阑不太明白,这怎么排辈,他也不可能是他的祖父呀?
金碧玺摆摆手,认真解释道:“不是祖父,是祖夫。姐的相公叫姐夫,姑姑的相公叫姑夫,祖上的相公当然要叫祖夫了。”
简星阑咬了咬牙,心想,这还真是个人才。但他长得实在太像玉簪了,他对他也生不起气来,叹了口气,规劝他:“出去千万别这叫,叫祖上就行。”
随后他站了起来,静静心神,准备去找金玉钏。
简英杰跟了上来,在他身后宽慰他,“祖上不用理他,这是金家有名的二傻子,当年金家族中算出下一任族长是他时,金元宝族长当时就晕倒了,醒来后去祖陵里足足跪了三天,才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