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子住过的屋子在后院,是一间狭小又简陋的耳房,屋子里除了床和桌椅什么都没有,即便这样,也比四面漏风的工棚要好许多,阿昴走进去十分开心,不停说:“姐姐能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真是太好了,工棚里臭烘烘的,实在不适合姐姐这样的人住。”
金玉钏正在心里嫌弃屋子破旧简陋,听阿昴一说,又想到阿昴从小就跟着乞丐们睡大街睡破庙,几乎没住过不漏雨还有屋顶的房子,瞬间就心酸起来,拉着他对简星阑说:“晚上阿昴跟我们一起睡这里行不行?”
简星阑正将床上堆对杂物清出去,闻言回头,“要他来帮忙抄录古籍,免了苦役,这尚且说得过去,若晚上也跟着我们睡,未免太亲密了些,胡老四怕要起疑了。”
说着走过来,摸了摸阿昴的头,安慰金玉钏,“我知道你心疼这小家伙,但为了以后着想,且先忍忍,等以后出去了,什么样的屋子住不得?”
阿昴也忙说:“我住工棚里挺好的,跟大叔们挤在一起不用盖被子就很暖和。姐姐,就别为我操心了。”
阿昴的懂事让金玉钏更加心酸了,以前她只有一个妹妹,且她妹妹金玉簪是个沉默木纳的人,又比较怕她,平时见面也与她说不了几句话,且恭敬较多,温情甚少,她几乎没有感受过什么来自兄弟姐妹的亲情,阿昴的体贴与依赖,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她心里暖暖涨涨的,也伸手摸了摸阿昴的头,许诺道:“姐姐一定会带你出去,让你住上最好的房子,再不用被人欺负。”
阿昴使劲点头,“我相信姐姐,你和姐夫都是有本事的人。”
“姐夫?”金玉钏脸“腾”地红了,“什么姐夫?”
阿昴指着简星阑,一脸迷茫:“他是姐夫……不对吗?”
金玉钏抬头瞪着简星阑,正要发作,简星阑眼疾手快,推着阿昴往外走,边走边嚷嚷:“阿昴,我们去打点水把桌椅床都擦一擦,让姐姐住得舒服些……”
阿昴一听能为金玉钏服务,也顾不上多想,高高兴兴跟着简星阑出去了。
阿昴十分能干,一个人就将屋子规整好了,根本没让简星阑动手。
简星阑从怀里拿出瞎婆婆给的山楂,讨好地递给金玉钏:“嘴里的伤是不是好了?吃些吧。”
金玉钏这才想起来自己舌头上的伤,此时活动活动舌头,已经不怎么疼了,看来金蟾之力真得能让她的伤口好得快些。她接过山楂,有些纳闷:“我不曾告诉你,你怎知,我嘴里有伤?”
简星阑笑道:“你说要吃冷的,我便觉察不对。”说着回头看阿昴,见他埋头擦窗子,没有留意这边,压低声音说:“我们自苏醒后,受了伤似乎好得比常人快许多。你昏睡时我检查了你身上的鞭伤,已经全部愈合了。”
“你……”金玉钏恼怒地瞪他,她的鞭伤都在后背,那她岂不是被他看光了?“小人,趁人之危!”
“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夫妻,你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若此时还守着男女大防,谁人能信?”简星阑说得有理有据,“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你若觉得吃亏,等出去我让你看回来就是。”
他一脸坦荡,反倒让金玉钏害臊起来,脸上飞起一抹红,哼了一声,“谁要看你?不要脸。”
简星阑笑得灿烂,“重活一世我才明白,脸这东西有时也无甚大用,要不要的,都无伤大雅。”
这话让金玉钏着实惊讶了,要知道,在从前,简家小公子简星阑天之骄子,是顶要脸的人,怎就有了今日感慨?
她盯着简星阑上上下下打量,简星阑不躲不闪,就由着她看,她看了半晌,才发现他确实不一样了。
从前,他看她虽带笑,但总是克制守礼的,就像典型的简家人,端着个架子。而如今,他虽是同样天姿国色的脸,但眼神却不复从前守礼,变得肆无忌惮许多,那一双黑眸似有了法术,要将她吸进去一样。
金玉钏脸上又是一阵绯红,忙将视线移开,慌不择路地随口一问:“这……这屋子之前住的周夫子也不知是什么人?”
“据说是城里书斋的一个教书先生,因为碑文拓得好被抓了来。”简星阑笑得随意,“后来没用了,胡老四命人将他绑在石头上,抬出去沉塘了。”
这个结果,倒也没让金玉钏多惊讶,但还是忍不住问他:“你真会背《追思楼赋》?”
简星阑摇头:“不会。”
金玉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那你会临摹沈先的字?”
简星阑“哈哈”笑起来,“沈先的字,我见都没见过。”
金玉钏看着一脸无所谓的简星阑,心都凉了半截。开始盘算,金蟾之力是不是也能给让她像只蛤蟆一样,被沉塘而不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