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均震惊不已、悲痛欲绝,虽知道真相,但是为了二皇子的清誉,选择将书信藏匿,闭口不言。
书信最后说:
殿下与我自幼相识,从不嫌沈某出身低微,以诚相待,沈某不愿看殿下在史书中留下骂名,本打算将这件事带入棺材,但太后一直坚信那场意外是七皇子所为,一直暗中逼迫,沈某躲在宣城这法外之地,亦不得安生。为了母亲最后的时日能够安静度日不受骚扰,沈某下定决心将真相写成书信交给了薛公公,希望太后看到书信后能清醒过来,不要再翻旧案。即便为了殿下,她也应该这么做。然太后却为了灭口派人烧了沈某宅院,母亲因此丧命。沈某悔之晚矣,思虑再三,若想报仇,唯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与当今圣上。
金玉钏将书信交给简星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简星阑一目十行看完了书信,俊脸肃穆,微微叹息,“沈先生这是打算玉石俱焚了。”
揭发出当年真相,确实可以给太后致命打击,然而藏匿真相的沈均,也难逃罪责。再加上被牵连进这桩旧案的静安侯一族,朝中必定动荡,不知多少人要恨死这个沈国公的遗子。若有人再拿沈国公谋逆一事向皇上施压,那么沈均必定难逃一死。
金玉钏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心中似塞了铅块,异常沉重,“先生走得从容,想必已经做好了准备,我只能遥祝他能得偿所愿。”
简星阑将书信烧了,燃烧的火光吞噬那一纸端正的小楷,一如沈均在大火中焚尽的安稳人生。
***
金玉钏虽不能帮沈无名对抗太后,更左右不了朝局,但宣城里还有些必须她去做,她要安顿好那些煤虫子,寻找将让她和简星阑险些丧命深山的凶手。
她还要惩治金信。
煤虫子的事十分容易办,简英杰带着同康几人,押着煤虫子去衙门里走了个过场,将盗窃案登记在册,交了罚金,保证人签字画押,便又将煤虫子带了回来,就安置在简星阑府邸的空院子里,隔壁院就是同康几名侍卫的住处,十分安全。
等办好了这一切,简英杰去向简星阑回话,照旧是在书楼里,推门见金玉钏也在,已经见怪不怪了,行了礼后,便一一回道:“……郎中已经给煤虫子看过了,几人身体状况都十分糟糕,常年重体力劳作加上挨饿,身体已经虚透了,再加上受惊过度,脑子才糊涂了,记不起事,也听不太懂话。需要用温补药物慢慢调养着,但到底能不能养好,就全看天意了。”
简星阑坐矮塌上看书,金玉钏坐在对面打着瞌睡,简英杰的声音将她吵醒,她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
矮塌前燃着炭盆,上好的银丝炭即便是烧尽了也没有一丝烟冒出来,温暖的火光包裹着银色的碳块,发出细小的劈劈啪啪声。
“辛苦了,天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简星阑一手捧书,一手十分自然地倒了杯茶递到金玉钏面前。金玉钏瞌睡刚醒,正觉得口渴,砸了砸嘴,就看到茶递过来,便接过来喝了。
简星阑看着金玉钏喝水的样子,唇边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祖宗旁若无人地秀着恩爱,简英杰这个小辈,早就尴尬得眼睛没处看了,正想开溜,又想起来一件事,忙说:“还有一件事,祖上让我留意衙门里,我在衙门口留了人,刚来回报,我前脚带着煤虫子刚出衙门,后脚矿山的人就去衙门里打听了。幸好祖上英明,让人提前买通了周捕头,周捕头几句话将他们打发了,并没透漏咱们将煤虫子带回来的事。”
简星阑丝毫不觉诧异,似乎早就料到了,又嘱咐道:“吩咐同康等人,看好门户,那些平日里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下人,都这个借口打发出去。”
“是。”简英杰应着声,退下了。
简英杰刚走,金碧玺就跑了来,人未近,声先到,咋咋呼呼的,跟前面端正知礼、进退有度的简英杰形成鲜明的对比。金玉钏头疼地扶额,对扯着嗓子往里冲,还一身酒气的碧玺少爷无奈道:“你就不能小点声……你这是喝了多少?臭死了……”
“祖上,我跟您说……那王八蛋……真是气死了……”
碧玺少爷对祖上抱怨充耳不闻,进来就挤在金玉钏身边的矮塌上坐下了,一双圆滚滚的漂亮双眼被酒气晕染的迷蒙,洁白脸颊通红通红的,看起来半醒不醒的,“我不是按您的吩咐去探金信的底吗?我就请了族学的同窗吃酒,也叫了金信,想趁他喝多了套话,您猜怎么着?那金信压根就不怕,他说就算是他让人放火,我们也拿他没办法……他还说……他爹很快就要取代族长成为金家的家主了,到那时候,他第一件事就是把祖上你娶进门……”
“啪……”
简星阑手上的杯子被捏了个粉碎,他黑着脸抬起头,看着金碧玺,“他说娶谁?”
“娶……娶……”金碧玺被简星阑冰冷阴狠的眼神吓到了,一个劲往金玉钏身后躲,“娶……祖上。但……但我骂他了,骂他大逆不道,欺师灭祖……还跟他打了一架……”
“你打架了?伤到没有?”金玉钏忙上上下下打量金碧玺,果然看到他那一身的昂贵衣料有些赃污,下摆还撕开了几道口子,想来族学的人都在,大家都很怕伤到金家这位未来的族长,都护着他,他应该没吃太大亏。
金碧玺咧嘴冲金玉钏含含糊糊地笑:“我打架……还挺厉害……”
但金信当众说他爷爷会成为金家未来的家主,想来这应该是太后许给他家的好处。
“家里的树苗长歪了是要好好修理一番……”简星阑表情阴鸷,微微一笑,十分瘆人,“修枝剪叶,该下手时就要下手,不然就会越长越歪,到时候就只能连根拔了。”
金玉钏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缓缓点头道:“天冷了,该让他家破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