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出走
阮笙绿2022-01-20 16:553,352

  在年少的时候,金玉钏也曾经短暂地觉得嫁给简星阑并不是一件坏事。

  那个时候,她刚及笄,金和田欢喜得很,大张旗鼓给她办了及笄礼,礼成之后几次带着大礼去拜访简星阑的父亲,话里话外都是“女儿已经及笄,可嫁人生养”“简家可随时来提亲”,但每次都被简大人打太极一样推诿了过去,惹得金和田甚是忧愁,时常在家喝闷酒,喝多了就跑到她房中发牢骚:

  “女儿啊,你也积极点,去寻我贤婿,与他多交谈交谈,让他知道你已经可以成亲了……”

  “我那贤婿可是一等一的人才,十三岁便在乡试中拿了甲等第一名,了不得……”

  “女儿啊,别整日里看那田产地契的,家里还能少了你的嫁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笼络我那贤婿的心,让他催促他爹来咱家提亲。”

  “女儿啊,你说那简家不会是想悔婚吧?”

  “哎呀,你别算账了,快些去找我贤婿问清楚。换套新衣服,你娘不是让人给你做了套浮光绸的衣衫?快去换上。”

  金玉钏被金和田烦得不行,家中呆不下去,索性真去找简星阑了。

  当然她找简星阑可不是去质问他为何不来提亲,而是希望他能够想想办法,要么就大张旗鼓去把亲退了,不要再找各种理由打太极,再这样下去,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简星阑并不在简家族学中上课,金玉钏找到他时,他正在给一对乞儿母子写状纸。

    她躲在房顶,偷偷往下看,从他们的对话中约莫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那对乞儿母子是从城外下河村过来的,本来家中有田有屋,生活无忧,但去年丈夫急病去世了,母子两个还未从悲痛中回过神来,就被族中的叔叔赶出村子,田地和房产都强行被霸占。

  他们孤儿寡母斗不过族中那些男人,只能一路乞讨进城来告状,可是母子两个都不认字,又没有钱请状师。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这种时候,母亲还摔伤了腿动弹不得,三岁的小儿饿得在街边嚎哭,引来正准备去上课的简星阑的注意。

  简星阑叫了马车,带着母子二人去医馆,给母亲治了腿,又在街边饭馆给二人买了吃的,吃饭的时候,得知二人遭遇,自告奋勇要给他们当状师写状纸。

  写完了状纸,还亲自赶着马车,带着那母子二人去了衙门递状纸,衙门的人都认得他是简家的小少爷,都十分客气,一路畅通无阻。衙门里的师爷还暗地里向他保证,这种案子没有悬念,没几日衙门就会派人带着母子二人回乡,要回田产房产,让小少爷莫要去向简大人告状,说他们不体恤民生,让良民蒙冤受难,街边乞讨。

  简星阑临走时,将自己的名帖塞进了母亲手中,说:“若被刁难,尽管来找我。”

  金玉钏跟了一路,看从小干净得水仙花似的简小少爷抱着那个脏兮兮的孩子,丝毫不介意那孩子将鼻涕蹭了他一身,那一刻她觉得这小少爷也许是个可交之人,也许是自己狭隘了,觉得当官人家的少爷都是清高又傲慢的,若他比较特别,那么嫁给他也许并不是坏事。

  然而这个念头很快就被现实打败了。

  简大人不知从哪里得知她当街殴打奸商的事,跑去她家中,痛斥金家不会教育女儿,指着金玉钏痛心疾首道:“如此野蛮无礼,与乡野村姑何异?简家如何敢让这样的女子进门?”

  金玉钏气得跳脚,立刻就要上前理论,被金和田死死拖住,向简大人赔着笑脸,连说:“今后一定严加管教,亲家公莫恼,先坐下来喝杯茶消消气。”

  简大人一向觉得子女不教,为父者罪比天大,痛斥金玉钏的同时,对金和田更是没有好脸色,怎会喝他的茶?一甩袖子走人了。

  金玉钏提起这件事就一肚子火,说起她未来的公公更是一句好话都没有,但即便这样,她也没法在当官这件事上挑出他的毛病来。

  简大人曾经任职过知府,他在任时,虽严肃且严厉,但是为官刚正不阿,从不偏袒权势富贵,判案全凭律法,还有一个理字。

  简家儿孙会说话便会读书,为官者众多,但从未出过一个贪官,靠得就是严厉的家风。

  简星阑也一直以简家家风为荣,从小就说要做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难道睡了一千年,这些全都忘记了?

  金玉钏在房中喝闷酒,越喝越气,越气越想喝!

  都说气酒易醉,然而金玉钏却越喝越清醒,火气也越烧越旺,很想去找简星阑,将他拎到他爹墓前认错,并倒背简家家规。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简京已经在回宣城的路上了,家规背得再熟,也换不回他害得人命。

  简京在回宣城的路上……

  那若是在路上出什么事呢?

  比如路遇匪徒,劫财杀人……

  总之不能让他如此顺利的回乡,作恶多端,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反而回乡享清福,她是怎么都接受不了的。

  这个想法让金玉钏顿时兴奋了起来,好不容易喝得有些昏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跳起来,将腰中弯刀磨亮,又将靴筒里的匕首拿出来擦了擦,最后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想了想,又将元宝婆婆曾经拿给自己周边地图塞进包袱里,这才背上包袱,从后窗跳出房间,翻墙离开了家。

  金玉钏虽不知简京的回乡路线,但是简家有自己的镖局,自己的船厂,也有自己的马场车队,水路陆路皆有专用的进京线路,沿途以自家名义买了民房修成驿站,比官府修建的驿站还要气派舒适。

  不过,自从发生了劫镖事件后,陆路已经暂时被封锁了,所以简京回乡只会走简家的水路。

  因为怕金家人来找,金玉钏没有走出城的大路,穿街过巷,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城。

  城外有不少客栈,供来不及进城的客商们过夜,金玉钏捡了一家最不起眼的住了进去。

  她还没有天真到天黑赶路,宣城内外多富商,金银汇集之所,匪祸就多,杀人越货的官司从古到今就没停歇过,她也不得不小心为上。

  即便是不起眼的客栈,金玉钏也只住了普通的房间,进房间后,小二送来了热水和晚饭,她随便吃了几口,就从包袱里拿出地图,凭借着跟简星阑聊天时听来的只言片语,标出了大概的水路路线。

  计划好明日的行程,她才吹熄蜡烛,抱着弯刀,合衣而眠。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总觉得门外有人走动,窗外也不知是风声还是雨声,或者是老鼠在打架,总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传进来,她闭着眼睛警觉地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子动静渐小了,她才放下心来,慢慢进入梦乡。

  第二日起床,推开门就见店小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手脚麻利地擦着地板,楼梯地板上还残留着斑驳的血迹,血迹已经干了,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血腥气。

  看来昨夜那阵动静并不是自己幻听。

  “小二哥,怎么这么多血?莫非有人打架?”金玉钏走向店小二,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摸了块碎银子,塞到小二哥手中。

  出门在外,想要打听消息,什么都没有银子好使。

  本来怨气满腹的小二哥,看到银子果然眉开眼笑,停下手中的活,将银子往腰间一塞,陪着笑脸倒:“可不吗?小姐您是不知,这些进城做生意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老板们出门多带打手,特别是那些大老板,为了抢夺金家简家的生意,时常大打出手。不过,这也难怪,攀上金家简家,那金银就数不尽的往家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不过昨晚那两伙人不简单,不像是普通生意人家的打手,功夫好,飞来飞去的,我都没敢出来拦。没准是打简家镖局主意的武林中人,前阵子简家镖局的镖不是丢了吗?开除了好些个镖师,好多武林中人想要投靠简家,人一波一波的来,光我见过的就有四五拨了。”

  确实如此,简家镖局最近正在大换血,对于武林中一些落魄的门派确实是个不小的诱惑,攀上简家这棵大树,何愁师门不能重振?

  但这也不关她的事,金玉钏没再细问,在店里吃了早饭,继续赶路。

  在她走后,客栈房顶上坐着的三个黑衣人才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个身形纤细明显是女子的黑衣人撇了撇嘴,不满地抱怨:“对付这种离家出走的大小姐就该立刻抓回去一顿好打,何必大费周章,让你我二人这样跟着?”

  身形较为高大的黑衣人抱着剑,声音明显柔和许多,“公子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小姐对我和我家娘子有恩,即便是公子不派这趟差事,我也是会跟上来的。”

  黑衣女子哼了一声,表示不屑,“她也管你的闲事了?富贵人家的小姐,真是太闲了。”

  另外一个一直没有吭声的男子有一副十分壮硕的身型,铁塔一样立于女子身旁,听女子抱怨,他嘿嘿一笑:“水哥,前几天还说多亏金小姐多管闲事,咱们才能进军营遇上教官,有吃有喝,还能读书识字,过正常生活。将来还能去考武举人,要是能当上武举人,你也敢去婆婆坟前上香了。怎今天就变卦了?”

  “熊彪子!你跟谁是一头的?”女子不满地瞪了壮硕男子一眼,又想起昨晚的打斗,剑眉拧了起来,“昨晚那些到底是什么人?武功着实不弱,若非我们几个跟着,这位大小姐还真不一定应付得来。”

  抱剑的高大男子的神情也严肃起来,“小姐侠义心肠,嫉恶如仇,也挡了许多人的财路,结了不少仇家,但这些人到底是哪一路的,还得再观察观察。我写书信给公子,跟他说一下昨晚的情况。”

  女子立刻举手,像是着急表现的小学生,“我写,我写,我会写好几百个字呢。”

继续阅读: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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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别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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