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并非一无是处
阮笙绿2021-11-11 15:492,763

  这场天罚一样的大火烧了足足半柱香时间,直至将金明光的尸首烧得只剩下一堆灰烬,侍卫们都瘫软在地,无人敢上前,丫鬟舞姬早已吓得四散逃去。

  水哥却在此时回过神来,挣脱了金玉钏的钳制翻墙想逃,就听简星阑在身后对她说:“瞎婆婆明日下葬,就葬在城墙边上,有空记得去给她上柱香。在这世上她牵挂的,只有你和熊彪子二人了。”

  水哥蹲在墙头上,静默了许久,肩膀微微耸动,似乎是哭了,过了一会儿,才跳墙而去。

  金玉钏看着空了的墙头,又回头看着只留下一地灰的金明光,心有戚戚然,问简星阑:“是我们的诅咒应验了吗?”

  简星阑抬了抬眉毛,“总归不是一件坏事。不说这些了,我们也赶紧走吧,这个烂摊子,留给金耀来长老自己收拾。”

  金玉钏点头,“不知道金耀来看到自己一直拼命维护的儿子烧成一捧灰了,会是什么感受?”

  “约莫比他自己被烧了,还痛苦吧。”简星阑竟笑了,“当真是天道昭昭啊。”

  二人离开金明光的府邸,回到奉金园天已大亮,二人刚换下夜行衣,金明光在府上被天雷烧死的消息就传到了族长府邸,同样一夜没睡的元宝婆婆,来不及梳洗,就着急忙慌地跑来奉金园,见到金玉钏和简星阑二人正在喝茶,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静默了许久,躬身一礼。

  “金明光受到天罚,祖上震怒之心皆可消了。”

  金玉钏放下茶杯,看着元宝婆婆,“我消不了,婆婆,这怒火我消不了。”

  元宝婆婆抬起头来,金玉钏冷艳的脸,恍惚间就像是家庙里供奉的那尊雕像,劝说的话一时间无法开口。

  金玉钏站了起来,走到元宝婆婆跟前,将元宝婆婆扶了起来,“婆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罪魁祸首都已经死了,何必再纠缠下去?是不是?我也不想纠缠,可是阿昴无辜惨死的家人、熊途村那几十户人家,这么多条人命,都因为‘金’字而死。我们金家人都该日日夜夜良心不安,并以此为戒,约束自己的行为才行。”

  元宝婆婆十分惭愧,又拜了拜,“谨记祖上教诲,我会将此事刻字立碑放置与祠堂之中,以警戒族人。”

  金玉钏笑了笑,“这些都是表面文章。婆婆,你生来就是金家人,生来就享外界对金家的种种特殊看待,处处以金家为荣,你是否还记得,金家其实只是普通人家,跟被抢了住所的村民,跟烧死的熊途村村民,没什么区别?”

  “祖上这话老身听得懂,却不敢认同。”元宝婆婆抬起头来,熬了一夜的面孔看起来有些憔悴,那说起自己的家族,还是满脸荣光,“可金家祖祖辈辈真金白银供养着朝廷,朝廷才有余力平内乱,定边关,老百姓才有如今和平安宁的生活。而且金家还有祖上保佑,不受天灾人祸之扰,金家自然比普通人家要特殊些……”

  “婆婆,你越说我越觉得自己的存在不像是种祝福。”金玉钏闭上眼睛,“而是诅咒。”

  “祖上,老身可没有这个意思呀。”元宝婆婆慌了,“祖上莫要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就是觉得这事既然因我而起,那也应该因我而终。”金玉钏叹了口气,“你与简族长曾经说过,我与简星阑和则家族兴旺,分则家财散尽。和离的礼仪规程又十分繁碎,而且无人知道,那若我们强行离心呢?”

  “那两族势必动荡,家破人必无法保全,祖上既怜悯受难的村民,如何不肯怜悯自家人?”金元宝婆婆急了,自从金玉钏从棺中醒来,就一直对家族十分不满。处置作恶的族人,她十分赞成,但是不止一次提起要与简星阑和离,要置整个家族的兴衰与不顾,她这个族长实在无法不心惊。

  “现如今的金家人还需要怜悯吗?怕不是骄纵太过,有些恣意妄为了。”

  “祖上醒来时日尚短,只看见些坏的,还未看见好的。”

  “婆婆倒是说说,咱家人都干过什么好事?”

  “祖上可在这城中见过饿死的人?我朝还未富裕至此,各个地区每年都有灾荒,饿死的灾民何止千万,但宣城,甚至宣城周边从未饿死过人!而且宣城并非处于江南富庶之地,周边贫瘠蛮荒,还能有像熊途村这样的小村庄,全因他们的收成猎物能够卖出好价钱,好价钱是谁出的?是金家,是简家。祖上以为,宣城为何那么多外地人?他们都曾是在原来的地方活不下去了,来此讨生活,讨生活不往江南富庶之地跑,却千里迢迢跑来宣城,因为在宣城至少有饭吃。我金家纵使有错,也是我老婆子管理不善,是我老婆子无能,到了该让贤的时候了,但祖上万不可觉得金家毫无长处!”

  元宝婆婆对金玉钏向来恭敬,还是第一次如此激动地跟她说话,一大段话说完,脸都涨红了,身形摇晃,几乎站立不稳,金玉钏连忙伸手扶住她。

  “祖上若是不信,可去查阅史书,看看史官笔下金、简两家评价如何。”金元宝婆婆说着,推开了金玉钏的手,摇摇晃晃往外走,“祖上累了,该好生歇着。金明光的事,老身会命人处理善后,祖上不必操心了。”

  金玉钏看着元宝婆婆的背影离开奉金园,心中隐隐有几分松动。

  是否真如元宝婆婆所说,她醒来时日尚短,看到的事情也太少,下的结论太武断了?

  简星阑一直坐着喝茶,没有参与金家的争吵,但是元宝婆婆的话他却听进去了,正皱眉沉思,金玉钏回身问他,“你看过多少史书?元宝婆婆说得话可是真得?”

  简星阑点点头,“我笼统地看过一些,史书上对金简两家评价确实很高。但史书是史书,人尚且不能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更何况是一个家族?”

  金玉钏面有郁色,她本来打算天亮后就写“休夫书”的,此时倒有些犹豫了,“要不然,休夫什么的,等等再说?”

  简星阑笑了,“你不休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金玉钏却笑不出来,盘腿坐在塌上,闷闷不乐托着腮,“就这么办吧,先等一等,我也没有元宝婆婆说得那么铁石心肠,金家好,难道我还不高兴吗?”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简星阑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目光温柔看着她,“日日夜夜良心不安。你有此心,是金家的福气。”

  金玉钏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苦笑撇了撇嘴:“我记得这个伯仁,秦夫子讲过,是个倒霉蛋。”

  秦夫子是简家书塾的先生,那个年代的大儒,师门里出过好几个帝师,十分厉害。简家也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位辞官在家荣养的老先生请进私塾教简家子孙读书。

  金玉钏被简星阑的父亲接进府中读书的时候,这位老先生正好在,每每被金玉钏气得跳脚,扬言要请辞,简大人每回都拜了又拜,费力安抚,最终为了留住秦夫子,只好将金玉钏撵出了书塾,另请了位先生教她。

  “你还记得秦夫子?”简星阑想起那位老夫子被金玉钏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就觉得好笑,“秦夫人若能活到今日,怕也忘不了你金糯糯。”

  金玉钏想起被秦夫子教训的日子,鼻子眉毛都皱了起来,“这秦夫子每堂课都爱提问我,我答了他又生气,真是个怪老头。”

  简星阑的笑容越发遮不住了,“他讲高山流水,你说你不爱爬山;他讲‘庄周梦蝶’,你说是昨天下午在园子里抓了只大蝴蝶,黑花的翅膀,改天拿来给他玩玩……夫子桃李满天下,大约从未有过那样鸡同鸭讲的时候。”

  金玉钏已经不太记得具体情形了,听简星阑这么一说,也觉得羞臊,但死不肯承认,瞪眼狡辩:“我那是看大家闷,想活跃下课堂气氛。”

  “是是是,金糯糯永远没有错。”简星阑笑。

  两人的心情因为聊起了往事而轻松了许多,就在此刻,阿昴跑了进来,喊道:“姐姐,你猜谁回来了?”

继续阅读:瞎婆婆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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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别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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