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来的相公
阮笙绿2021-03-25 12:314,855

  她一落地,那边就有人通知了金和田,金和田忙将“门外的大戏”交给了下人,一路小跑着跑进金玉钏住的万两小院,见金玉钏正在廊下逗她那只金灿灿的黄鹂鸟,忙唤了一声,“好女儿。”又抱怨道:“这两日,你都去哪儿了?也不给家里留个信,你娘亲担心得整宿睡不着觉。”

  金玉钏回过头来,一句话不说,伸手从腰间摸出一叠纸递到金和田面前,笑道:“好女儿当然是去给我的好爹爹准备寿礼去了?”

  再过三日便是金和田的六十大寿,但无论金玉钏此时给他的是什么,都显然不是他最想要的寿礼,他最想要的还是看着金玉钏能够坐着花轿十里红妆踏进简家的大门。

  心里虽这样想,但金和田也深知女儿脾气,知道硬着来不行,说多了她也烦,只能先讲话咽下,接了她手上那叠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地契。”金玉钏说着从丫鬟手里接过茶杯喝了两口,“你不是想要南城郊那片桑田吗?我买下来了。”

  看女儿说得好像就是上街买块红薯般的轻松,金和田着实惊讶了。那片桑田足足有十五亩,土地肥沃,位置又好,紧挨着金家的一个养蚕的庄子,他垂涎了许久,几年来去找那桑田主人谈了几回,价钱加了又加,那桑田主人刘老汉就是不卖,说急了就对他直挥拐杖,连声嚷嚷:“我老婆子埋在这,我哪里都不去,就算哪天死了也得躺我老婆子身边,快拿着你的臭钱滚出去。”

  金和田看着地契,连声惊叹,忍不住问:“女儿啊,你是怎么说动那刘老汉的?给了什么价钱?”

  金玉钏又从丫鬟手里接过了个饼子,桃花水和面烤成的饼子上面撒了雪白的芝麻,香得很,她就爱吃这个,“这关键不在刘老汉,而在刘老汉的儿子。三天前,我的线人来告诉我,刘老汉的儿子入了金乾斋的局,人被扣在金乾斋里生死不明。刘老汉求告无门,我就去了趟金乾斋,跟那千手老鬼赌了两场,将刘老汉的儿子换了回来,刘老汉感激我,主动说要把桑田卖给金家。当然了,我也没让他吃亏,在后山给他买了个庄子,将他老婆子的坟也迁到了后山。还有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被我吓唬了一顿,赌咒发誓今生不敢再进赌场,就在庄子里干些农户,伺候老爹终老。”

  这事儿被她说的轻松,但是金和田知道,这些事拆开了,哪一件都不轻松。

  特别是那金乾斋,金乾斋不是正经地方,宣城人人都知道,那就是个鬼窟,那千手老鬼更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虽说在宣城这块地界,金家算有些名望,千手老鬼倒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动金玉钏,但到底是金玉钏管闲事再先,谁知道那老鬼发起疯来,能干出什么事来?

  金和田越想越后怕,连拍几下胸脯,叫到:“我的心肝啊,你可少惹点事吧?桑田不桑田的,有什么要紧的?那金乾斋也是你说闯就能闯的?”

  金玉钏一块饼子落了肚,满不在乎抹抹嘴,“那老鬼出老千行,正经赌起来赢不过我,我那手牌技,那可是爷爷亲手教的,还从没败过谁。”

  可金乾斋还养着几百号的打手呢!

  金和田被她那满不在乎的态度气死了,又抚了抚胸口,顺顺气,“我的宝贝姑娘啊,你可让你爹多活两天吧。”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下定决定,“不能再让你这样混闹下去了,你与简星阑的婚事必须早点办,这嫁了人,当了娘,总不能再这样满城的混闹……”

  不提简星阑还好,一提简星阑,金玉钏这气就不打一处来,“简星阑,简星阑,你就知道那个简星阑,他有什么好的?现在整个宣城都觉得是我在高攀那简星阑,实不知在我眼里,他不过就是我爷爷花钱给我买的相公。”

  金和田现如今最看中的就是简星阑与金玉钏的婚事,在他眼里闺女千好万好,这世上也唯有这么一个简星阑能配得上,但是闺女似乎也没说错,他们金家跟简家的这桩婚事,确实是死去的金老太爷花钱买来的。

  这事儿说起来要追溯到十八年前,那时先帝还在世,金玉钏也刚刚出生,却没碰到好年头,先是南方发了大水,后遇北方遇到蝗灾,接着西边的部落又反了,内忧外患,国库空虚,先帝是顾了这边顾不了那边。只得发下榜文号召全国富裕的商贾之家,捐银捐物,与朝廷共度大难。可那时局势未明,那一家也不敢轻易露了富,不怕别的,就怕朝廷出尔反尔,到时候不但家产没了,可能还要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僵持了几日之后,金老太爷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变卖了田舍农庄,抱着刚出生几日的金玉钏,雇了三家镖局,带着数百车的金银,携家带口远赴皇城,将全副身家全部交与国库。

  先皇震惊之余,感怀他的义举,破例在金銮殿上接见了金老太爷全家,并问金老太爷有什么要求?可是想当官?金老太爷摇头,只抱着金玉钏,说:“小人出身低贱,大字不识几个,当官也当不明白,就想给这宝贝孙女在这朝堂上寻个好婆家。”

  先帝一听,也不是什么大要求,哪有什么不肯的,就问满朝文武:“诸卿家中可有与此女差不多年岁的子孙?朕今日就为两个小儿赐下婚事,日后成婚,朕也是要为此女添妆的。”

  满堂文武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一个愿意接这话茬的。这金銮殿上站着的都是高官贵人,子孙婚姻都是连着家族兴衰的,谁愿意娶个小小商贾之女?那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先皇哪知会是这个局面?面子上过不去,气得手里的茶杯都摔了出去,“莫不是要让朕去查你们的族谱不成?”

  当然不成?这时候不答话,查到了可就是欺君,是要掉脑袋的。大臣们跪了一地,抖若筛糠,这时年近花甲的陈阁老抬起头来,颤巍巍说:“禀圣上,礼部的简大人家中新添一嫡孙,今年两岁,生得聪慧俊秀,与金家这位小千金甚为匹配,实乃佳偶天成。”

  众官一听,连连点头附和,除了简大人。

  先皇忙唤:“简卿。”

  简卿未应,一旁太监来报:“皇上,简大人染了疾病,今日告了假。”

  先皇“哦”了一声,高声道:“简卿即便在,也定愿意为朕分忧。来人,磨墨,朕要亲自写这赐婚诏书。”

  金老太爷忙抱着金玉钏跪下谢恩,一时满殿恭贺之声不绝于耳,只是那简大人在家里接了诏书后,足足昏厥了半日,灌了两碗参汤才缓过来。

  但诏书以下,木已成舟,简家人也只能认下这从天而降的亲事,转身寄希望与将金和田拉入仕途,只要金家有人进入了仕途,金家便不算是商贾之家。

  简大人几次修书去金家,言明会亲自指导金和田读书,将来科考,简家也将鼎力相助,然金和田对读书科考实在没有兴趣,一再推脱。最后简大人无奈,就想着,金家男儿不行,就亲自教养他这未来孙媳妇,若孙媳妇学识不错,长到十岁上,送去宫中给公主当个伴读,得了皇上皇后的赏识,封个才女的名号,将来做个女官,有皇家做依傍,就没人敢议论她的出身了。

  然而小小的金玉钏进了简家门,也就三年,就被送了回去,简大人亲自修书给金老太爷,痛心疾首写了一大页的斥责,言此女视财如命、天生粗鄙、实乃朽木、不堪雕琢!

  金老太爷看了信,笑得前仰后合,在金玉钏脸颊上亲了一口,“看来我宝贝孙女,没吃亏。”

  金玉钏奶声奶气,“那是自然,那简星阑不过是爷爷给我买来的,就和我屋子里的金钗玉镯子没什么区别,我想打便是能打的。”

  金老太爷揉揉孙女的头,倒也不嫌她的话野蛮,笑道:“本朝商贾不受重视,商贾之家的女子更易受人欺凌,婚嫁难称心。爷爷本意是给你找个书香门第,当个依靠,那样即便是经商也不受人欺负。有皇上赐婚,那边即便不喜欢你,也要好生地将你娶回去供着,断不敢跟你合离,更不敢休妻。到时候你若是觉得夫君称心对你也好,就与他和睦相处,若是夫君不可心,你也不必伤心,过自己的日子做自己的生意,自己舒坦就行。”说着又笑了笑,“不过,简家那小公子模样品行倒都是上乘的,我看着,对你也很爱护,真心爱护你的人,你也要对他好才行,怎能喊打喊杀的?”

  金玉钏皱起眉来,“可他说我是榆木的脑袋,先生的戒尺就算是换成金的,也不能将那些文章敲进我的榆木脑袋去。还说给庄子里鸡的鸡爪子上抹上墨,在宣纸上走一圈,也比我写出来的字,画出来的画好看……”

  “可先生罚你留堂,他也悄悄给你送过核桃酥;你怕大灰蛾子,他还找了个丫鬟在你院里,叫她专管除蛾子。”金老太爷爱怜地拍了拍她的头顶,“看人不可只听其言,更重要的是观其行。有的人嘴上抹了蜜似的,却处处给你使绊子,你觉得那样的好?”

  金玉钏撇撇嘴,“反正我不喜欢他嘲笑我,他嘲笑我我就要揍他。”

  金老太爷又“哈哈”笑起来,“看你平时也算伶牙俐齿,怎就说不过他?每每被他气得跳脚。那孩子也是,平时也不是尖酸刻薄之人,怎就那么爱招惹你?还有,他个头比你高上许多,怎就任你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金玉钏仰着头:“那自然是我厉害。”说着,又扯了扯金老太爷的袖子,问道:“我非要嫁到他家吗?为什么不能他嫁来我家?”

  金老太爷又“哈哈”笑起来,“我可没那本事,让人家简小公子入赘。”

  金玉钏低头嘟囔:“我可不想进那瞧不起我的家门。”

  两年前的七月七簪花宴,时隔多年金玉钏再见简星阑,他一身滚了白边的青衣,就坐在白玉雕的七巧玲珑棋前,与人下棋。身后一片粉的红的蜀葵开得热闹,也不及他长大后已舒展开的眉眼好看。

  城里官宦家的小姐们看他得眼神里都是毫不遮掩的喜欢,她这个顶着简星阑未婚妻名号的人,自然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被那些小姐们好一顿的冷嘲热讽,她泼了一个说话最没顾及的小姐一身的茶,起身走到棋盘前,敲了敲那脆生生的棋盘,没好气道:“简星阑,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简星阑抬起头来,那一双眸子可真是灿若星子,金玉钏也不知怎么了,被他一看,脸竟红了,挪开了视线,又敲了敲桌子,“聋了不成?还不过来?”

  正与简星阑下棋的是跟简星阑一般年纪的少年公子,此时已停了手,挤眉弄眼地拿简星阑取笑:“哎呦呦,简兄家里河东狮吼了,还不快过去?莫非想讨打?”

  一旁观棋的少年们也都“哄”地笑成一团,简星阑倒是一点也不气,只看着她,见她恼了,才悠悠然起身,“都说人长大了会稳重许多,你怎么还这般毛躁?这白玉棋盘可是张家公司的心头肉,听说甚是难得,受不得蛮力,你也不怕给敲出点裂纹来,张家公子找你拼命?”这么说着,还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他那一双手生得素白纤长,竹节一般,就连指肚上常年执笔磨出来的茧子都长得恰到好处。袖口理得纹丝不乱,连褶皱都整整齐齐,他才满意地抬头,朝凉亭的方向指了指,“去那边说吧。”

  金玉钏知道这简星阑一向说话讨厌,咬咬牙暂且忍了,率先抬脚朝前走,脚刚迈进凉亭,一转身,开门见山怒道:“回去告诉你爹,不用他费尽心思上书请命,我金家根本就不稀罕这门亲事,我更是宁愿去庙里当尼姑,也不要嫁去你家!”

  简星阑似是没想到她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顿抢白,略微一愣,随即笑了,“那我可要替我爹谢谢你,他老人家为这事儿,都愁白了头了。只不过,你爹可不是这么说的,昨日他还亲自上门,好话说了一箩筐,更是送了许多绫罗绸缎,还暗地里塞给我一张你的画像,那画像真是貌若天仙,今日一见……啧啧,你爹定是给那画师塞了不少银钱。”

  金玉钏没想到金和田竟干过这等事,顿时又羞又恼,拳头握了又握,恨恨道:“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嫁鸡嫁狗,也不会嫁给你!”

  “你着急什么?”简星阑抬了抬眉毛,“我也没说要娶。既然我们目标一致不如就一起想个法子,怎么才能摆脱这个婚约,各自都轻松自在。”

  听他这么一说,金玉钏倒有几分欣赏了,双手抱起胸来,“你有什么好主意?”

  “倒不算什么好主意,只是比你略有些脑子。”简星阑气定神闲地说道:“来日我殿试时,见了皇上,求皇上赐个恩典,准我们各自婚嫁,如此,你我两家都可保安全无虞,岂不比你只知在这嚷嚷强?”

  金玉钏虽从小就抱定了不嫁他的心思,但今日知他竟然也为了不娶他,早早就做了这么些打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眼睛一瞪,“你为了不娶你姑奶奶,还真是煞费苦心了,今天姑奶奶就帮帮你,来日去了皇上那里,你也可哭诉一番,说我太过凶悍,你看见我,就像老鼠见了猫,只知道抱头鼠窜。”

  说着撸起袖子拳头就往简星阑身上招呼,简星阑也不是第一回被她打,太熟悉这套流程,早在她撸袖子开始,就已窜出一丈远,金玉钏哪里肯饶他,在后面穷追不舍,直将简小公子打得连声讨饶了才罢手。

  金玉钏想着那日简星阑被气到发白的俊脸,就觉得痛快,她想,那日闹成那样,那姓简的肯定更不想娶她了,这次殿试上没准就已经向皇上求了恩典,不日圣旨就能下来,婚约作废,她也就自由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先是痛快,忽又觉得如了简星阑的意十分不爽,心情忽上忽下,竟比跟那千手老鬼周旋还要累人,只推说自己嫌吵,让金和田快点将门口的那出“大戏”撤了,省得日后成为笑柄,便关了房门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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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别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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