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循着声音往里走,就看见马球场上围满了人,简星阑与苏城阳正在进行单人对抗赛。
单人对抗赛,顾名思义,一人即一队,进攻对方球门,谁先进球谁赢,简单粗暴,耗时短,互相不服的球员经常会互相挑战。
很多姑娘都爱看这种比赛,因此当自己有多名追求者时,就会怂恿他们进行单人对抗,自己则会跟赢了的那个约会。
简星阑骑黑马,苏城阳骑白马,两人在场上奔驰对抗,一时竟难分伯仲。
金顺则正在场外骂骂咧咧,“定是马不好,害得小爷跌下马来……废物……还快去给小爷找匹好马来,要最好的马……”
不用问,金顺已经是从场上淘汰下来的输家了。
金玉钏懒得理他,专心看场上。
简星阑手执球棍,半边身子挂在马肚子上,手腕使劲,系着彩带的小球向安了翅膀,朝着苏城阳的球门直飞过去,这一球速度极快,而苏城阳离自己的球门太远,根本来不及救……
苏城阳策马疾驰,人突然附身趴下,仅用两腿夹住马肚子,手臂伸长,球杆一捞,险险将球救了回去。
现场一片欢呼声。
说真的,刚才那一攻一守确实精彩,金玉钏都替苏城阳捏了一把汗,她从小就看过简星阑打马球,知道他马球打得好,只是没想到知府大人也这么厉害,这可完全不像一个文弱书生的身手。
围观的吃瓜群众也在议论纷纷:
“听说知府大人也报名参赛了,说是与民同乐。”
“金家简家许多公子小姐都参赛,再加上知府大人,今年的马球赛可真有看头。”
“可不吗?我得提前去订票,今年的球票一定十分难买……”
“对对,早点定下,免得到时候买不到票,还要找黄牛,多花一笔银两。”
……
苏城阳也参赛了,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现在当知府都这么闲吗?
这边金玉钏正犯嘀咕,那边马球赛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简星阑很久没有遇见过对手了,脸上的表情不但不见焦急,反倒带着笑,黑眸中明显兴奋了起来,看起来有些疯狂。
金玉钏看着场上神采飞扬的简星阑,又是一阵感叹。
之前她还在纳闷,为何简星阑不将“球疯子”简英杰踢出队伍,现在终于想起来了,简星阑自己在球场上就是个“疯子”,对手越强他越兴奋,也许这种骨子里的“疯狂”就是他们简家的特质。
那边球场上又是一阵骚动,金玉钏抬头望过去。
也许是战况太激烈,马匹也受到骑手的影响,明显兴奋过度,两马斗志太强,不受控制,险些撞到一起。
两人同时勒马退后,不服气的球马后仰立起,两蹄在空中踢腾,这是十分危险的动作,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马掀翻在地,对骑手技术要求非常高,两人的表情都严肃起来,专注地稳住马,同时后退,球马响亮的嘶鸣声响彻整个球场。
即便是打球并不怎么好的金玉钏都得出来,这场球到此为止了,球马失控,对球手来说十分危险,而球马的好斗性是具有传染性,场上的马失控嘶鸣声能够影响马棚里其他的马,越是好马,对别的马匹影响力越强。
而简星阑和苏城阳骑得是马球会里最好的两匹马,此时马棚里的马怕都已经开始躁动了,换马也没有用。
这二位,一位是简家族长的侄子,一位是知府大人,万一在球场上出事,这责任可就归马球会了,马球会的主事都是人精,哪里不懂得这个道理,早已小跑着来到球场,陪着笑脸劝说道:“为了稳妥,还是将马匹交由驯马师好好驯一驯,二位改日再比……”
“也好。”简星阑微微一笑,朝苏城阳拱了拱手,“知府大人承让了。”
“哪里哪里。”苏城阳下马,一脸惋惜,“本来简公子都要赢了,可惜啊可惜。”
“这场我能手脚俱全站在这里已算幸运。”简星阑也跳下马来,将缰绳交给驯马师,抬眉看向苏城阳,黑眸中无半分笑意,“您说是不是?知府大人。”
苏城阳“哈哈”笑起来,“简公子真会说笑。”
简星阑抬起胳膊,理了理袖口,“说笑也罢,认真也罢,只要知府大人别再打糯糯的主意就行。”
“自然。”苏城阳竟坦坦荡荡地答应了,但是这个坦荡还没维持一瞬间,就破灭了,“本官没有赢,自然会去收回庚帖……过些时日再递去奉恩公府上便是。”
看来这场比试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金顺和苏城阳收回送去元宝婆婆府上的庚帖。
本朝提亲是要将自己的庚帖连同十全十美十式礼品一同送入女方府上,若女方父母对南方满意,便也会将女方的庚帖递去男方家,两家交换过庚帖就算是正式定亲了。
金玉钏还是个不会走的小儿时,金家就与简家交换过庚帖了,当然,那个时候,简家完全是被逼的,皇上吃金家的嘴短,派了内官在简家盯着换庚帖,史书上记载那一过程:“简氏太君感念皇恩,掩面痛哭。”
但金玉钏觉得,简家老太君没绷住,当着内官的面“掩面痛哭”,绝非是因为感念皇恩,而是心疼小孙子落入了虎狼窝。
正因为此,她的庚帖早八百年就已经不在金家了,即便是金顺和苏城阳往元宝婆婆府上递再多次庚帖,也是没有用的,她又不是真的“金豆豆”,这事旁人不知,简星阑难道还不知?何必跟他们斗这个气?
还有,苏城阳,好歹也是个知府大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么不要脸的话?他怎么就不害臊?
金玉钏气到叉腰,走到两人中间,抬头瞪了简星阑一眼示意他闭上嘴巴,然后又看向苏城阳,“知府大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今日这番举动,真是因为中意我?还是另有企图?”
苏城阳一脸错愕,似乎很受伤,“糯糯姑娘,何出此言?本官……”
“不许叫我糯糯!”金玉钏猛吼一嗓子。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腻得她全身掉鸡皮疙瘩。
苏城阳被她吼得一愣,到嘴边的话全吓回去了。
简星阑站在金玉钏身后露出得意的笑容。
金玉钏压住脾气,好声好气劝他:“我们和知府大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会规劝族长不要再继续把持城中要务,不妨碍知府大人的仕途,也请知府大人不要再来招惹我。”
说着拽起简星阑的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球场。
苏城阳愣愣地看着金玉钏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心中慢慢涌动出一丝异样的感觉,有些涩,有些痒,他以为他天生就缺乏的,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拥有的东西在萌芽了。
这女人……
还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