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钏管完了闲事又看着河面,发她的愁了。
中年男人凑过来,冲着金玉钏行了一礼,“在下沈无名,多谢姑娘仗义相助,若不是姑娘,沈某怕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金玉钏摆摆手,看他那一身脏兮兮的衣衫,脸上胡子拉碴的样子,忍不住怀疑:“你真是宣城的马球老师?”
要知道马球在哪个朝代都是项时髦的运动,富贵公子哥们都爱打马球,宣城的公子哥们也爱追这潮流。听金碧玺说,好的马球老师那是千金难求,若家里能请来名气大的马球老师,那可是十分有面子的事。如此体面的职业,出入马车随从样样少不了,怎会像眼前这男人一般落魄?
沈无名似乎看出金玉钏眼中的怀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沈某家中有老娘常年卧病,需要有人时刻在旁照顾,授课时间比较少,再加上老娘的药费昂贵,所以没什么盈余。就因为老娘卧病在家,沈某才如此匆忙,只盼着赶紧做完差事,赶紧回去。”
“那你还真是挺孝顺的。”金玉钏看向沈无名,他胡子拉碴的脸也没那么刺眼了,“你这趟要去哪里,做什么差事?”
“姑娘听说过宣城马球节吗?”沈无名也许是说到了自己喜爱的事,脸上浮现出开怀的笑容,“沈某每年都在在马球节上帮着做点杂事,今年是负责采买马球节上用的马球的。这趟出来就是去拜访一位马球师,希望他老人家能出山为沈某做一批最好的马球。”
金玉钏对马球没什么兴趣,但是简星阑非常喜欢打马球,所以金和田就逼着她学,美其名曰“为了婚后有共同语言”。
她家里曾经也请过城里数一数二的马球师,因为出名,脾气自然大,因为呵斥金玉钏被金玉钏顶撞后愤而离职后,他家就被马球届除名了,因为她的那位马球老师对外宣称“金家大小姐性格暴虐、不敬师长,实在不堪教化。”
不过除名对金家也没什么影响,毕竟马球是公子哥们的社交场,金家又没有公子哥,金和田又比较怕马,连马场都不会靠近,更别说打马球了。因此也就是在家里嘀咕了一阵子,嫌金玉钏压不住脾气,被金玉钏怼了两回,也渐渐不再提了。
不过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马球节,金玉钏是醒来后,听金碧玺说起的。阳春三月,万物复苏,马球节上各家小姐公子纷纷上场一展风采,表现亮眼的公子小姐便会成为交际场上中心人物,对家里的生意也是有极大帮助的。
因此各府对马球节都非常在意,不惜下血本为自家儿女,请老师,做衣裳,买上好的马匹。
现在小姐们也跟公子们一样热爱打马球,这是金玉钏没想到的。
“距离马球节还有四个月。”金玉钏问,“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吗?”
“姑娘有所不知,做马球用的木材需要质地轻而韧,需用百年以上楸木为好,这种木材本身并不名贵,只是百年树龄难得。沈某要去寻的那位做马球的老师傅,家里有一片楸树林,一代一代守着,等树上了百年才砍伐,因此十分珍贵,砍树消息只要一放出,木材就被抢购一空。”沈无名说着望向皇城方向,“即便是提前了四个月,沈某也担心会白跑一趟。”
“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金玉钏点点头,她以前用的球都是马球老师带来的,说价格昂贵,要她小心些打,她还嗤之以鼻,以为那老师只是想要借机提高学费,不曾想还真有那么难得又昂贵的马球,“这样一颗百年老树做出来的球要卖多少钱一颗?”
“木材的费用还只是一部分,更贵的是这位老师傅的手艺……”沈无名来了兴趣,开始细细跟金玉钏讲制作马球的过程,絮絮叨叨讲了许久,也不见累。
金玉钏本来就是随口一问,不曾想竟然要听那么许久,不过有人说话也总好过旅途无聊,她干脆喊来了船上卖零嘴的小孩,买了瓜果点心,两人盘腿坐在甲板上,边吃边聊,不知不觉船已到了鹰嘴谭。
***
过了鹰嘴谭便是万人江。
万人江水流湍急,两岸都是高山,听说打仗的时候曾经埋葬过十万水兵,这万人江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
普通的商船是不敢载人度万人江的,一般到了鹰嘴谭渡口,便让乘客都下去该走陆路,只载货物过江,船吃水不深,更安全些。
金玉钏与沈无名自然也都下了船,金玉钏要往皇城方向走,沈无名要去的楸林山也在皇城附近,两人便结伴同行路上也算有个照应。
晚上,两人宿在了鹰嘴镇上的客栈。路上疲乏,两人也不愿多说话,在大堂简单吃了些东西,便分别去客房睡了。
半夜,金玉钏在腹中绞痛中惊醒,她以为店家的东西不干净,捂着肚子起身去茅厕,哪知刚刚起身胸中就一阵憋闷,张开口“哇”一下吐出一口鲜血。
饭菜里有毒……
这是她昏迷前脑海里最后一丝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头顶上是湛蓝的天,只是这天一直在晃,晃得她想吐,她坐起身来,吐了个天昏地暗,感觉自己的肠子都搅到一块儿去了。
吐完了,腹中的疼痛反倒消了,头脑也清楚了许多,这才看清自己正躺在一辆行驶的马车上。马车是拉货的那种,马拉着简陋的木架子车,上面没盖,走在山路上颠得人都要蹦起来了。
而沈无名就躺在马车另一边,一脸灰败,一动不动。
她伸手探了探沈无名的脉搏。还活着,就是脉搏微弱散乱,可见中毒不轻。
马车前后左右都有蒙了面的黑衣大汉守着,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方,似乎像是这伙人的头儿。
他们是谁?
马贼?山匪?
冲她还是冲沈无名?
金玉钏虽然脑筋清醒了,但是余毒还未全消,全身绵软的没有一点力气,她盯着那伙人打量,并为轻举妄动,因为她知道还不到动的时候。
金玉钏的清醒让一旁的大汉甚是惊讶,连连大喊:“头儿,这女的醒了!”
另一个大汉啧啧称奇,“这女的中毒要更深一些,竟比身强力壮的大老爷们先醒了,真是稀奇。”
金玉钏大脑飞速运转。
她中毒更深?不对呀,她记得晚上的饭菜明明是沈无名吃得更多一些。
若说她与沈无名同吃,并且她吃得多一些的吃食……
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船上,从卖零嘴的小孩的篮子里买的一包南瓜子一包核桃酥,还有一包杏仁蜜。
这帮人在船上就已经下手了?
沈无名中毒较轻都至今昏迷不醒,脉搏微弱得随时快要断了,她中毒那么深,若不是身上有金蟾之力,怕是吐血时就当场身亡了。
这些人到底是哪一路的?
是她金耀来买的杀手?还是简京的人?或者是山中匪徒绑架要赎金?
最后一个猜测很快被她否定了,若是图财的山匪,不会下那么重的毒,手上无肉票,拿什么要赎金?
领头的黑衣人下马,马车也停了下来,走到后面来,看金玉钏瞪眼看他,抬了抬眉毛,扯下了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斯文俊秀的面孔。
金玉钏在他走过来时,就觉得这人莫名眼熟,等看清他的容貌,整个人都僵住了,如遭雷劈了一般。
“苏……城阳?”
“还能说话?““知府大人”挑了挑眉,俊秀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表情,像个冰雕的假人,语气也毫无波澜起伏,“确实不是普通人,绑起来吧。”
金玉钏有些困惑了,眼前这人确实长着一张与苏城阳一模一样的脸,可神态语气又完全不一样,看她的眼神也像是第一次见面。她困惑了,又艰难地张口问:“你是不是苏城阳?”
“苏城阳”看了她一眼,从怀中掏出一方粗布帕子,粗暴地塞进她的嘴中,将她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