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五人死于中毒后，柳七第一时间出门向武侯铺报案。
当值的武侯吓得屁滚尿流，连夜就带人封了大秦寺和附近的四条街巷。
因为蒙竹阿花的住处是案发现场，被安排住进了云秀的隔壁，但三人的门外都站了差役，相当于被变相关押了一晚。
天亮时分，县衙的捕头终于到了，命差役将三人带到正堂问话。
云秀跟着差役一路往后走，每层院门都有差役看守，穿着大围裙的仵作进进出出，面色凝重。
正堂被捕头充作临时办案地，桌案后坐着个胥吏模样的人，面前案上摆着笔墨纸砚。
捕头一身黑衣，戴幞头穿麻鞋，腰胯钢刀，态度还算客气，自我介绍说姓张，是西宁州府衙捕头。
张捕头简单问了三人的姓名籍贯，看了柳七度牒（道士的身份证）后，示意云秀和蒙竹阿花先去廊下等候，又命人关上门窗，不知道是不是怕云秀两人听到柳七的话，彼此串供。
蒙竹阿花掏出绣巾在廊下刺绣，云秀闲坐无聊，去训练场拿了个鞠球回来玩儿。
蹴鞠队用的鞠球不是绣鞠，而是用八块皮革缝制成，又软又轻，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按起来弹性十足。
“里面是猪尿泡。洗干净后阴干，吹满气捆紧了，外面套上皮革。”蒙竹阿花从绣巾上抬起头解释。
“充气的？难怪这么轻，比绣鞠轻得多，弹性也大，一点儿都不好控制。”云秀说着伸脚踢了两下。
“习惯了就好，教练让你练踮球，就是让你找脚感，加强控球。”蒙竹阿花揣起绣巾走下台阶笑道：“你说教练前天单独教你断球？”
“嗯，骗我说练完请吃饭，结果练完累得我连喝水的劲儿都没了。比赛时说晚上补，结果又黄牛。”云秀愤愤地踮着球。
蒙竹阿花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和羡慕：“教练对你可真好。”
云秀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继续踮球，鞠球被踢得忽高忽低。
蒙竹阿花看不过去，拿过球示范道：“不是这样，要用正脚背踮球，球尽量别超过膝盖，低位踮球，才更容易找到脚感。”
鞠球在蒙竹阿花的双脚间轮流跳跃，踮了百十下才落地。
“哇！太厉害了！”云秀不禁挑起大拇指。
“这算什么？你是没看到王绛踮球。去年上元节，从掌灯时分她就登台踮球，一直到子时，整整两个时辰球没都落地。据说她能从天亮踮到天黑，能踮一切圆的东西，鸡蛋也行。”
“真的假的？你是怎么知道的？”云秀惊讶不已，她完全不知道王绛竟这么有本事。
“我家郎君酷爱蹴鞠，对西宁州的蹴鞠艺人了如指掌，他说王绛不比洛阳长安的那些女鞠客差。”
“难怪她那么臭屁！原来真是有两把刷子。”云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道：“这话千万别跟王绛说，不然她更把尾巴翘上天去了。”
说话间，一群不良人大摇大摆地从门外进来，与衣着统一的捕快和差役不同，不仅衣着各异，看起来也绝非善类，只有腰间的铁尺显示其已被官府征用，不是普通的混混流氓。
其中一个小混混尤为扎眼，眼睛是青碧色的，肤色黝黑手长脚长，看起来活脱脱像只大马猴。
这简直就是冤家路窄，云秀忙趁对方没看到自己，收了鞠球拉着蒙竹阿花躲到了游廊上。
领头的不良帅瞥了她俩一眼，吩咐道：“常老九，你们先等会儿，我进去跟张头儿碰一下。”
走在后面的汉子满脸横肉，云秀一眼就认出他就是昨天河边领头的不良人，忙尽量缩在角落里，免得被看到。
横肉男常老九粗声答应了，见不良帅推门进正堂，便招呼不良人们各自乘凉。
一个尖嘴猴腮的混混便跳到游廊上，嬉皮笑脸地跟蒙竹阿花借球玩儿。
见对方说着就要伸手接球，蒙竹阿花忙把鞠球往院里一掷，小声嘟囔了一句。
借球的混混没听清，云秀也没十分听清，只听见“不良脊烂”四个字。
鞠球被丢得滚到那个叫朱邪小混混脚边，后者伸脚轻轻一勾，鞠球就乖乖停在了脚边。
朱邪轻踩着鞠球，随意拨弄着，无论前后左右滚动，鞠球始终像是粘在他鞋底上似的。
不良人们看了都喝彩，常老九更大咧咧道：“行啊，朱邪，还有这两下，有别的没有？耍来看看。”
云秀也看愣了，这种卸球动作李安给她做过示范，跟这个叫朱邪的小混混动作一模一样。
正出神，就见朱邪突然抬脚就将鞠球踢了回来。
蒙竹阿花躲闪不过，被球砸中了小腹，痛苦地哎呦一声蹲了下去。
朱邪跟着跳进游廊，一把薅起蒙竹阿花的头发，青碧色的眼眸比锥子更犀利，恶狠狠道：“小贱婢！不过是会两脚蹴鞠进了蹴鞠队，就看人下菜碟？好不好我们都是替官府办事，你凭什么看不起人？”
云秀顿时忘了掩藏身份，情急之下刚想抡拳，却闻到对方汗臭下隐藏的女性幽香，临时变拳为抓，顺势将对方压在了廊柱上。
标准的壁咚姿势，但因为是女人压着混混，画面就显得有些诡异。
朱邪受惊之余下意识松开了蒙竹阿花的头发，青碧绿的眼眸怒火中烧：“你干什么？”
确认对方身份后，云秀松开手护着蒙竹阿花往正堂退，不以为意道：“验个货而已，怎么还恼了呢？难不成，你是童子鸡？”
不良人们顿时爆发出一片哄笑声：“朱邪，男人的脸让你丢光了！竟被女人压了？还是不是男人？”
朱邪脸上挂不住，脸皮涨成了紫茄子，双手捏得咔咔响，眼中凶光大盛，抽出把匕首就刺。
蒙竹阿花吓得脸色煞白，从背后揪住云秀挡在自己身前。
云秀想要闪躲却被揪得死死的，脚下停滞的瞬间匕首已刺到小腹前。
几乎同时，朱邪被人从身后一脚踹飞了出去。
柳七冲到云秀身前仔细检查确认没有受伤，才转身看向刚走出来的张捕头和不良帅，面无表情道：“当众持械行凶者，依律该当何罪？”
不良帅看着地上的匕首，又看了眼面沉似水的张捕头，突然大喝道：“常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