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这才发现林间的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绿眼睛,如深渊中的鬼火,散发着幽幽荧光,静静地注视着迎亲队伍,神秘又令人生畏。
“狼!狼!”率先反应过来的人尖叫出声。
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人们纷纷丢下手中的灯笼,四散奔逃。
新郎官更惊慌失措地策马狂奔,一骑绝尘。浑然忘了自己的新娘还被落在轿子里。
一片混乱中,狼群从草丛中跃出,动作迅猛而无声,如同十几支激射而出的弩箭,运载着最锋利的狼牙,向人群猛冲过去。
整个攻击悄无声息,没有一声呐喊,没有一声狼嗥。
但逃跑的人眼里却都充满了世上最原始、最负盛名的恐怖——狼来了!
奇怪的是狼群没追出多远就停下了,在狼王的带领下回头将花轿团团围了起来。
云秀坐在轿中,心中五味杂陈。
刚才她试图召唤狼群,却从未想过真的会成功,当听到那声“狼来了”,她既释然又不安。
轿帘被硕大的狼爪掀开,狼王的双眼在暮色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目光冷冽而残忍。
一瞬间,云秀屏住了呼吸——这只狼的气息很陌生,不属于曾养育过她的那个族群!
似乎感知到了云秀的恐惧,狼王毫无预兆地张嘴咬向她的脖子。
熟悉的腥气扑面而来,云秀想躲闪却被捆得动弹不得,情急下咬牙一头撞向锋利的狼牙。
狼牙是狼身上最坚硬却又最薄弱的部位。狼王发出一声惨叫,与云秀一同摔出了轿子。
云秀压在狼王身上,发髻凌乱,头饰掉了一地。尽管自己的额头被狼牙划出了一道血痕,温热的鲜血沿着她的鬓角缓缓流下,破坏了她原本精致的妆容。但她的眼中却写满了近乎残忍的幸灾乐祸,因为她看到狼王正疼得不停吮牙根因被撞而不断渗出的血。
狼王恼羞成怒,翻身压住云秀低头就想一口封喉。
云秀被踩得动弹不得,心中却异常平静,她深知只有保持冷静,才能在这场九死一生的较量中找到生机。
就在她伺机准备拼死一搏时,一道黑影扑过来撞翻了狼王。
林间顿时陷入混战——狼牙相撞,兽毛飘飞,血腥气弥漫开来。
当看清跟狼王撕咬在一处的巨狼时,云秀忘情地脱口大喊:“二郎!是你吗?”
那条脖子和前胸长着灰白毛的巨狼听到她召唤时迅速后退,蹿回云秀的身旁,一口咬断她了身上的绳索,然后挡在她身前,瞪着杀红的眼死盯着狼王的动静。
狼王的前胸被巨狼撕开,血肉模糊,血流如注。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远处传来嘈杂人声,火把的光映红了半边天。
狼王似乎嗅出危险,带着手下呼地向山里奔逃而去。
巨狼看着火光的眼中露出一丝恐惧,脚下却没动。它的狼群虽也害怕却只不安地原地躁动。
云秀听脚步声判断来人至少有百十号人,焦急地催促巨狼:“二郎,快走!人太多了。”
巨狼歪头看着她,不知道是在琢磨她的话,还是打量她的人,莹绿的眼中渐渐透出近乎温柔的光,突然伸出染血的舌头轻舔了下她的鼻尖儿。
云秀一愣,低头跟巨狼轻碰了碰鼻子——这是她和它小时候惯有的亲昵动作。
在她的催促下,巨狼最终带着狼群离去,消失在夜色中,云秀自己也迅速藏身于树林中。
等新郎倌儿带着村民气急败坏地赶回来,只看到破损的轿子和满地血腥狼藉,忙捡起首饰,回身向云瑾道:“新妇还未进门,婚事未成,还我彩礼。”
云瑾变脸挥开新郎倌儿的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出了娘家的门还什么彩礼!”
这边吵成一团,那边云秀早已悄悄溜回了自己家中,换了衣服,背上配囊,又匆匆包了几件旧衣,赶在宵禁之前溜出了村子,一口气跑到村后的小溪边。
溪水倒映出她她狼狈不堪,溪水中映出她披头散发的倒影,脸上的血迹已凝成黑斑,狰狞而可悲。愤怒驱使她猛地一拳击向水面,水花四溅,却无法熄灭她心头的怒火。
她失控地一拳砸向水面,被水花溅了一头一脸,却浇不灭她心头燃烧的怒火。
这辈子,她从未如此屈辱!
若非在阿公离开前许下誓言,她绝不会选择退缩。她曾承诺,在阿公回来前绝不与那人正面交锋,否则今日,她绝不会忍气吞声,绝不会放过那个令她如此的人。
越想越窝火,云秀按耐不住地跳起身往山里狂奔而去。
没有方向也没有目标,她一刻不停地拼命向前奔跑着。
汗水打湿头发,湿透衣裳,她却不敢停也不想停下,因为怕停下就会忍不住回去以牙还牙!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的,直到精疲力尽地迈不动脚,云秀才颓然地跪倒在地,缓过气来才发现已跑到了山脚的河边,天上已阴云密布,星月无光。
转眼间,乌云遮住了天空,浓重的黑暗将人彻底变盲。
黑暗似乎没有尽头,云秀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前方不是河边,而是通向地底的深渊。
虽然这黑夜在她眼中却俨然灰色的白昼,连地上的草叶都看得清楚。
黑暗中,云秀的裤脚被勾住,她感觉到一只冷而黏腻的手指抓住了她。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寒意,脑海中闪过阿公讲过的鬼故事,本能地抽出砍刀,却在低头的瞬间发现,那竟是一只女人的手。
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跌出草丛,不顾地上的泥土,连连磕头哀求云秀救她。云秀及时收刀,只割破了少女的手腕,没伤及筋骨。
伤口虽不深,血流得却不少。
云秀起身在四周找了一株三七草,嚼碎了替少女包扎,边道歉边询问对方的来历。
少女不说话,只低着头嘤嘤哭了起来。
云秀最怕女人哭,忙打岔道:“你是附近村子的?怎么深更半夜跑到山里来?”
少女泣不成声,好半天才哽咽着说明自己来自良县,刚遇到了山贼。
云秀听得心中一紧,她不知道附近有山贼,却知道山贼远比野兽更加危险。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片喧哗声,火把的光在树林间摇曳,投下扭曲跳动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