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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将军府。
沈镇山深夜踏马而归,轻手轻脚回到卧室内,惊讶地发现澹台氏还未入睡。
“夫人,还在等我?”沈镇山笑着伸手,想拉住澹台氏的手。
澹台氏急道:“三丫头的护卫抓住采花贼,那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吓着?”
沈镇山只觉得诧异,以前可从未听澹台氏关心过沈白玉。在沈家人眼里,沈白玉的存在感总是很低,默默无闻。
“她没事,还把那贼子痛打了一顿,我进牢房一看,那贼子浑身是血简直可怜。”沈镇山一边脱靴一边咋舌,“女孩子太过凶悍,传出去名声实在不好。”
澹台氏语气怅然,呆呆地坐回椅子上:“她已经是澹台侯府的女儿了。”
沈镇山道:“纵使去了澹台侯府,我们对她毕竟有生恩。姝儿还未嫁,万一名声受累,将来——”
澹台氏忽然生气地打断他的话:“名声名声,你脑子里只有沈家名声。今晚差点遭罪的是你女儿,你就没关心她两句?晚上天寒,你可留意过她穿衣冷暖?”
澹台氏心里涌出一个难言的想法。
若是,今日出门的是自己,遇到那采花贼的也是自己...沈镇山作为丈夫,会不会也觉得污了将军府的名声?
澹台氏不敢想下去。
从未怀疑过沈镇山对她的爱,但将来有一日,家族名声和澹台氏摆在一个天平上,沈镇山这个看似豪爽的男人会偏向何处?
“好了夫人,不要生气,咱们泡泡脚歇息了。”沈镇山好言好语哄着澹台氏。
下人们端上两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
澹台氏思来想去,还是担心沈白玉:“明日我带些三丫头爱吃的点心,去侯府看看她。”
沈镇山随口问:“她喜欢吃什么点心?”
澹台氏愣住,她忽然发现自己对沈白玉一无所知。不知道沈白玉喜欢吃什么,也不知道她喜欢穿什么...澹台氏可以清楚地说出其他几个孩子的兴趣爱好,可对沈白玉的认知竟是一片空白。
心脏闷闷钝痛。
她这些年,到底把沈白玉当成什么了?
“将军,夫人,水凉了,需要添热水吗?”伺候的老妈妈低声问。
澹台氏回过神来,无意间瞥了眼这老妈妈。开始管理家事之后,澹台氏对府邸的下人们算是有了初步了解,她蹙眉:“你是新来的,怎么有些面熟?”
那老妈妈笑了笑:“夫人,我是以前替您接生的稳婆。”
澹台氏认出来了,觉得诧异:“你当年因疾回乡,为何又来京城了?”
稳婆一五一十道:“前些日子三小姐将我请回京城,问了我一些事,随后又给我找了大夫看病。现在我的脚疾好了,儿女在京城中开铺子。我无事可干,便在将军府讨了烧水的差事。”
沈白玉给她钱,又帮她治好了腿,还给她寻了差事。提起沈白玉,稳婆心存感激。
澹台氏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她问:“三丫头将你寻来,所谓何事?”
稳婆回答:“三小姐似是怀疑并非夫人亲生,就问我当年接生的细节。说来也怪,三小姐知道是您亲生女儿后,不但不高兴,反而还很难过。”
沈镇山不悦:“这丫头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世界上哪有孩子怀疑自己并非父母亲生的?还荒唐地找稳婆求证?
澹台氏却是鼻梁发酸,眼泪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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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的午后,玲珑院处处暖融融,海棠蔷薇花一簇簇开放。花枝掩映的凉亭,两道身影一坐一立。
沈白玉攥紧剪刀,让江洵坐在凉亭板凳上:“别乱动,万一剪到肉,痛得是你。”
江洵动也不动,鸦羽睫毛下,一双黑眸噙着淡淡的笑意。
缠着伤口的白布被剪开,露出里面被刀划伤的伤口,还没结痂,看上去血肉模糊。沈白玉用沾湿的帕子,仔仔细细将伤口外干涸的血一点点擦干。
江洵皱眉:“嘶——”
沈白玉吓了一跳:“我轻点,你别乱动。”
江洵:“好。”
沈白玉动作很轻,神情极为专注。从江洵视线的角度,他能看到沈白玉簌簌翕动的卷翘睫毛,白净瘦削的小脸。
谁能想到,看起来乖巧可爱的沈白玉,昨晚竟会为了他,扛起棍子残忍殴打采花贼。
沈白玉抬头,目光和江洵相接:“你笑什么?”
江洵:“我笑昨夜,沈白玉拳打镇关西,威风凛凛。”
沈白玉:“...”
沈白玉毫不客气戳了下江洵的胳膊,江洵痛得嘶了一声。
“我让翡翠从库房里寻了两只护臂,以后你出门戴上。”沈白玉将金疮药洒在伤口上,再用小手帕一点点药粉涂抹均匀。
回想起昨夜采花贼满脸鲜血的模样,沈白玉忽然觉得似曾相识,随口道:“那小贼满脸是血,有些像你。当初你受伤闯进白梅院,也满脸是血。”
沈白玉不提还好,这一提,江洵脑海里忽的浮现出那采花贼的模样。
褪去黑色面罩,那眉眼轮廓,竟和江洵有五六分的相似...
江洵陷入沉思。
一个采花贼,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这是巧合?
沈白玉耐心用白布将受伤的胳膊一点点缠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沈白玉揉揉酸疼的胳膊,让翡翠送了些茶水解渴。刚喝两口水,曼春步履匆匆走进凉亭通报:“小姐,宸王殿下来了。”
沈白玉扬眉,他怎么来了?
沈白玉不太想见他。
但想到自己被刺伤后,宸王将半个太医院搬来救治她,也算是救命之恩,总不好次次都不见。
没一会儿,头戴紫冠的李景珩大步走进来。春日宴后,沈白玉已许久未见过宸王,这人依然是记忆中英气勃勃的模样,手持白玉扇,风流倜傥。
“白玉。”李景珩迈进凉亭,眉眼含着喜色。
沈白玉客客气气行礼:“宸王殿下安好。”
态度疏离。
李景珩浓眉扬起,摇晃着手里的白玉扇子:“不用这般客气。往日我十次来寻你,十次被拒之门外。今日难得你愿意见我,我欢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