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忌日
一弯月2023-12-12 09:004,004

  澹台氏猛地抬头,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楚楚可怜。

  澹台老夫人太了解澹台氏,想要通过哭泣来换取同情,澹台老夫人道:“将来三丫头五丫头嫁出去,你是不是还盘算着大儿媳会继续替你管家,你好一辈子当个甩手掌柜?”

  心事猝不及防被戳破,澹台氏只觉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澹台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只想享福,不愿吃苦,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你能一直享福,那是因为有人替你抗下风雨。万一哪日沈将军不能替你遮风挡雨,你又该如何?”

  澹台氏结结巴巴:“我...我...”

  澹台老夫人没再多言,命令两位管事妈妈协助澹台氏准备祭祀。澹台氏茫茫然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委屈又痛苦地落下眼泪。

  ...

  ...

  遥远的边境,苍城。

  沈安稷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他又做噩梦了,这次梦到了更多的画面。在梦里,他看到宣平王怂恿皇后毒死了皇帝,扶持太子李景虞上位。太子登基后,宣平王为了控制兵权,残忍屠了将军府满门...冷宫里的废后沈绾儿,宸王府里疯癫的沈姝儿,皆未逃脱惨死的结局。

  “宣平王...皇后...”沈安稷抹去额头的冷汗。

  他不能再等了,必须及刻返京!

  庆国看似安稳,实则内忧外患不断。内有奸佞宣平王,狠毒的皇后,身份存疑的太子;外有越国野心勃勃的太子,虎视眈眈。

  最近边关太平,越国那位野心勃勃的太子爷并未挑起战争,而是忙着越国内部的政治民生。但这并不是个好消息。攘外必先安内,越国境内已渐渐呈现政通人和的风气,意味着越国在养精蓄锐。

  等时机成熟,越国铁骑会如梦境里的那般,踏破庆国边境。

  沈安稷再无犹豫,翻身上马准备立刻回京。

  为了三妹妹,也为了庆国。

  ...

  ...

  时间如流水飞逝,沈白玉风寒痊愈后,又开始每日和江洵一起慢跑,练八段锦练五禽戏。

  澹台氏那边没有再逼迫沈白玉管家,只是偶尔王妈妈会小心翼翼过来,询问沈白玉一些事务的处理方式。

  沈白玉倒也没拒绝回答,而是详细地告诉王妈妈处理事情的方法。王妈妈看沈白玉的眼神渐渐变得敬畏起来,到最后几乎是满眼佩服。

  “多谢三小姐指点。”王妈妈走之前,真心诚意道谢。

  临近四月初,沈家上下开始忙碌起来,筹备已故沈老夫人的祭祀仪式。天公不作美,每日都会下起淅淅沥沥的春雨,沈白玉的心情没由来开始烦躁。

  晚上做梦,总是梦到祖母。

  梦到被戒尺打红的手板心,梦到童年窗外的纸鸢,梦到深夜看不完的账本子,梦到喝不完的苦药,梦到那个过分严厉的祖母。

  又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夜晚,沈白玉从噩梦中醒过来。她惊恐地发现,放在帷帐外的蜡烛被风吹灭了,屋子里阴冷黑暗。

  沈白玉怕黑。

  她掀开床幔:“翡翠,曼春,掌灯。”

  屋外雨下得很大,掩盖了沈白玉的呼唤声。黑暗浓地像化不开的墨,沈白玉浑身冰凉,毛骨悚然。她从小就怕黑,前世被家族送去和亲之前,为了防止沈白玉逃跑,家人将她手脚用锁链锁住,关在黑漆漆的小屋子里。

  黑暗是沈白玉永远摆脱不了的梦魇。

  沈白玉鼓起勇气下床,去找火引子点燃拉住。屋里太黑了,屋外又是电闪雷鸣,偶尔闪电瞬间亮起来,屋子里很正常的家具都变成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鬼。沈白玉提心吊胆,打开床头的匣子寻找火引子。

  哐当——

  窗户被风吹开,雨水夹杂狂风吹进来,院子里长叶子的梅花树摇摇晃晃,简直像极了没有头的恶鬼。

  沈白玉吓了一跳,不敢再找火引子,连忙跑回床上躲起来。她蒙在被子里,隐约听到屋子里有脚步声,接着是窗户被关上的嘎吱声。

  “不用怕。”床幔外传来江洵的声音。

  沈白玉愣了下,偷偷掀开被褥。屋子里有暖暖的光芒,不是蜡烛的光,而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暖黄色的光芒。

  光源来自床头。

  那是一颗夜明珠,装在一个浅黄色的香囊里,挂在床头幔帐上。

  江洵道:“我偶然得到一颗夜明珠,夜晚光芒如月,刚好可以当做照明工具。我小弟幼年也怕黑,用了这个法子,晚上再也没哭过。”

  沈白玉抱着枕头:“谢谢。”

  顿了顿,沈白玉又好奇道:“你不只有五个哥哥,你还有一个弟弟?”

  江洵:“嗯。”

  沈白玉:“你弟弟还活着?”

  江洵:“小弟尚在人世,在某个大户人家里做些管家的工作。”

  沈白玉便不再问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屋外春风春雨春雷不断,沈白玉困意上头,倒回被窝里很快睡着了,下半夜没有做噩梦。

  江洵等她安睡后,冒着雨悄然离开白梅院,来到灯火通明的清台坊。

  孟清台哈欠连天打开门:“主子,半夜三更您不睡啊...”

  江洵进屋:“事情查得如何?”

  孟清台困倦地给江洵倒茶:“您猜的没错,宣平王和皇后果然有一腿,太子也是宣平王的亲儿子。将军府后宅不宁的事儿也是皇后那边的人放出来的,想要搅乱将军府的名声,破坏太子妃的声誉。”

  将来太子登基,太子妃母家后宅不宁的事儿定会被揭出来。宣平王一党,对手握兵权的沈家极为忌惮。

  “边境那边,沈安稷可有动作?”江洵擦干脸上的雨水。

  孟清台皱起眉毛:“怪哉怪哉,沈安稷不知发什么疯,忽然递了奏折准备回京。骑着最快的马,不要命地赶路。快得话,估计半月能抵京。”

  江洵喝一口热茶,也觉得疑惑。

  按理说,沈安稷多年来一直替父镇守边关,从不轻易离开苍城,难道是遇到什么麻烦?还是担心怀孕的江新月,所以赶回京城陪伴孕妻?

  江洵吩咐:“派人盯着。”

  孟清台笑嘻嘻:“放心放心,咱们的人一直盯着呢。还有,小王爷又来信了。小王也说,主子您再不回去,他就再给您的东宫塞几十个妾室。”

  江洵有个亲弟弟,名叫江宴齐,年龄比他小上两岁。最近半年江洵一直在庆国筹谋潜伏,江宴齐不得不硬着头皮装太子,每日忙得头脚倒悬,叫苦不迭。

  江宴齐时时刻刻盼着江洵早点回来,他好当个闲散小王爷。

  江洵淡笑:“不用理会。”

  小弟长大了,应该多接触些政务,了解朝政格局的残酷。万一哪日江洵出了意外,江宴齐也能独当一面。

  ...

  ...

  春雨未歇,沈老夫人忌日到了。

  澹台氏有澹台老夫人在背后协助安排,忌日祭祀仪式办得十分妥帖。请了高僧诵经祈福三日,沈家上下集体吃素斋,全家跪在沈老夫人的排位前上香磕头。

  在外人看来,祭祀都是澹台氏亲自上手安排,有条不紊,并未出任何差错。于是京城中流传的沈家三小姐被迫管家之事,渐渐地熄了声儿。

  忙碌了一整日,夜幕降临,沈家上下在祠堂给沈老夫人上香。

  磕完头,上完香,沈姝儿揉着酸疼的脚踝开始叫唤:“爹爹,娘亲,姝儿膝盖都跪痛了,可以回院里歇息吗?”

  沈安行也念叨脚痛。

  沈镇山看天色已晚,便道:“都回去歇息,明日还要早起去寒光寺,给你们祖母的长明灯添油。”

  一家人齐齐起身,准备离去。

  沈姝儿见沈白玉还跪着,撇撇嘴:“三姐姐,你倒是孝顺,怪不得祖母生前最喜欢你。”

  沈安行也阴阳怪气嘲讽:“三姐这样做是为了衬托她的孝顺。显得我们多不孝似的,装腔作势。”

  兄妹俩对沈白玉怨念颇深。

  最近澹台氏努力管家,但是极为不熟练,总是闹出层出不穷的麻烦。

  沈姝儿心心念念的春裙没法买,想和母亲出门赏花放纸鸢,也因为澹台氏没时间而中断。

  沈安行出门逛青楼的银钱不够,不敢找父母亲要,偷偷去找沈白玉讨钱,结果被护院江洵打出来了。

  “好了,都少说点。”沈镇山压低声音呵斥。

  沈姝儿噘嘴抱怨:“爹爹,你只知道凶我!三姐姐最近懒成什么样子了,你都不训斥她,偏心。”

  祠堂里闹哄哄。

  沈白玉跪在蒲团上,回头冷冷看向沈姝儿和沈安行:“安静,别逼我在祠堂里扇你们。”

  她眼神又冷又疏离,兄妹俩不敢再吱声。

  沈镇山看了眼身穿素服的沈白玉:“莫要在祠堂待太晚,早点歇息。”

  顿了顿,沈镇山又面带不悦道:“不要总想着欺负弟弟妹妹,你是姐姐。”

  沈镇山、澹台氏、沈姝儿和沈安行四人离去,祠堂里再度陷入诡异的安静。沈白玉起身,再次点燃三支香,放在祖母的排位灵前。

  这些日子沈白玉睡得不太好,总梦见祖母。

  祖母对她好吗?

  很难得出结论。

  从沈白玉记事开始,祖母便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沈白玉身体不好,祖母请太医给她治病,将珍贵的药材全都用在沈白玉身上。

  但祖母也是严厉的,她手里总拿着一条戒尺。每当沈白玉算错了账,处理错了庄子地产,或者偷了个小懒,祖母总是冷漠地打她手心。

  沈白玉对她又敬又怕,祖母一遍遍告诉她:

  【家里都要靠你。】

  【白玉,你要孝敬父母,照顾好兄弟姐妹。】

  【祖母把希望都寄托到你身上。】

  【不要偷懒,为了家族你必须努力。】

  祖母近乎严苛地将沈白玉培养成管家的能手。

  沈白玉在祠堂跪了一会儿,磕了三个响头,离开祠堂。香烛缓缓燃烧,一盏盏明灯将祠堂照地明亮,沈老夫人的牌位在烛光下闪闪烁烁。

  回到白梅院,沈白玉召来曼春,低声问:“之前让你去找的稳婆,可有消息了?”

  曼春点头:“小姐,稳婆已经前往京城了,最多三五日就到。”

  沈白玉垂下眼眸:“这事不要声张,人到了先接进客栈。”

  曼春:“小姐放心,定不会惊动府里人。”

  忙碌了一天,沈白玉疲倦地倒回被窝里。有了江洵送的夜明珠,沈白玉晚上很少被噩梦惊醒,她靠在柔软枕头上,盯着挂在床头的夜明珠。

  良久,沈白玉进入梦乡。

  ...

  ...

  第二日,沈白玉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前往近郊的寒光寺。祖母去世后,沈家为她在寒山寺供了一盏长明灯,每年忌日后,都需要去寒光寺给长明灯添油。

  今年也不例外。

  不过沈镇山没办法去寒光寺,最近京城中常有流民作乱,治安极差。沈镇山不得不留在京城,维护皇都的安稳。

  当然,为了妻儿们的安全,沈镇山还是派了四名东武卫全程护送。

  清晨天蒙蒙亮,澹台氏、沈白玉、沈姝儿和沈安行乘坐马车,即将在东武卫的护送下前往寒光寺。寒光寺不算太远,一日即可往返,沈白玉没有带上江洵。

  “午后记得遛大黄,给它碗里添水。”沈白玉掀开车帘,叮嘱江洵。

  江洵:“小姐放心。”

  顿了顿,江洵将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递给沈白玉:“前些日子南方旱灾,不少流民北上逃荒。京城外流民多,小姐戴上匕首防身。”

  这把匕首,还是前些日子沈镇山送给沈白玉的礼物,一直在库房里吃灰。

  沈白玉将匕首收好:“我知道。”

  马车里的沈安行嘀咕:“父亲派了东武卫一路护送,谁敢靠近咱们的马车,多此一举。”

  马夫驾车,东武卫护在马车前后,朝城外寒光寺一路疾驰。马车内,坐着澹台氏、沈姝儿、沈安行和沈白玉四人。

  沈白玉心口闷闷的,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沈姝儿瞧见沈白玉失魂落魄的样子,粉润嘴角勾起:“三姐姐,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和一个护院牵扯不清,会污了将军府的名声。”

  沈安行也忙不迭点头:“三姐,你和那护院眉来眼去的,莫不是喜欢上他了?”

  

继续阅读:第28章:春蚕到死丝方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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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摆烂后全家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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