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清明过后天气回暖,白梅院里忽然开了满院子的花,那几株梅花树长满讨喜的绿叶,树枝上经常有喜鹊在叽叽喳喳得叫。
苏醒之后,沈白玉就喜欢坐在花梨木摇椅上,手捏无聊的话本子,听树枝上的鸟儿鸣叫,看树下的大黄摇尾巴。
经历刺杀后,沈白玉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但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
听翡翠说,当时浑身是血的沈白玉被抱回京城,宸王几乎将半个太医院搬来救治,可惜太医们束手无策。王太医甚至委婉告诉将军府,可以准备沈白玉的后事了。
但奇迹却发生了,一夕之间,沈白玉的病莫名其妙开始好转。
王太医专程跑来了好几次,又是把脉又是捋胡子,再三询问:“三小姐,您真没有服用玉清丹?”
沈白玉也很懵:“玉清丹是什么?”
王太医一脸向往地说,那是越国的一种神药,传闻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据说越国的神医决明子曾研制出两颗,后来送了人。由于缺乏材料,决明子再也无法研制出新的丹药。
王太医问不出情况,沈白玉也茫然。
最终沈白玉认为是自己运气好,阎王爷看她过得太惨,一脚把她踢出地府。
她身上的伤口还没痊愈,心口痛,后腰和腹部也痛,脸也痛,浑身上下没有不痛的地方。但沈白玉还是坚持要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翡翠没办法,翻箱倒柜找了一件厚厚的雪缎云纹披风盖在沈白玉身上。
听翡翠说,沈白玉病情恶化的那几日,澹台氏和沈安行每日都来白梅院探望。但沈白玉苏醒后,只有沈镇山偶尔来看两眼,澹台氏和沈安行却再也没迈进白梅院。
沈白玉不在乎,也不愿细想原因。
过了一会儿,曼春悄悄走近沈白玉身边:“小姐,您之前吩咐我找的稳婆,已经带过来了。”
沈白玉放下话本子:“带她过来。”
稳婆年近六旬,当年曾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接生婆。后来年岁渐长双腿有疾,被儿子接回乡下庄子静养。
沈白玉细细打量:“你是当年给将军夫人接生的稳婆?”
稳婆笑着点头:“回三小姐,夫人的几个孩子都是奴才接生的。”
沈白玉心里忽然开始不安,她惴惴道:“当年将军夫人的第三个孩子生下来时,是不是已经没气了?”
这是沈白玉埋藏在心里的疑问。
前世今生,她好几次听到后宅院子里的下人闲聊,说沈家三小姐生下来时已经没气了。久而久之,沈白玉也不禁想,自己莫非不是澹台氏的亲女儿?只是沈家偷偷抱回来的养女?
如果不是亲女儿,也可以解释沈老夫人冷酷的选择,也可以解释家人对她的漠视。
想到这,沈白玉竟生起几分难以言喻的期待。
稳婆从容地回答:“当年将军夫人早产,三小姐您生出来时的确没气儿,浑身青紫。不过老婆子我经验丰富,拿了一颗大葱,撇去葱根茎,用葱叶拍打您的背部,一会儿您便开始哭了。”
沈白玉愣住。
沈白玉再三确认:“我...我真是将军府亲生的孩子?”
稳婆一脸不解:“是啊,老婆子我记性一向不错。三小姐您后腰有一颗小红痣,我记得清清楚楚。”
沈白玉忽然觉得这阳光太刺眼了,刺得人眼睛疼。
稳婆是个健谈的,回到将军府倍感亲切,叽叽咕咕地告诉沈白玉:“三小姐你也是个命苦的。夫人当时怀胎八月,不顾下人阻拦,非要挺着大肚子去摘雪地里梅花,结果摔跤早产了...”
稳婆的话,沈白玉已经几乎听不见,思绪一片空白。
她残存在心底深处的最后一点可怜期待,也没有了。
原来,她真是澹台氏和沈镇山的亲女儿。
沈白玉躺在花梨木摇椅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清朗天空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水。雨水沾湿了沈白玉眼睫,朦朦胧胧中,沈白玉看见江洵靠近的身影。
雨水沾湿了沈白玉的眼睛,她看不清江洵的脸。
沈白玉说:“江洵,小雨了。”
她又低头:
“我好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