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沈白玉屈膝行礼，头也不回离开太子妃的内院。沈绾儿端正地坐在主座，神色怔怔，如一尊金贵又顽强的雕塑。
屋外阳光明媚，天气尚早，院子内外的海棠花还在开放。
姜嫣在院子外翘首以盼，无聊地踢路边的石子儿。
瞧见沈白玉，姜嫣立刻欢快地朝沈白玉招手：“白玉，你可算出来啦！我一直在院子外等，看见沈姝儿泪汪汪地跑出来，活该，哈哈哈哈。她又不是梅妃再世，能有多美。”
空有美貌，没有脑子，沈姝儿这是自讨苦吃。
“梅妃在世？”沈白玉疑惑，“谁是梅妃？”
姜嫣随口道：“梅妃是二十年前皇宫里的一个妃嫔，据说相貌极美，后来病死了——哎呀不说这个，咱们去花园。”
生辰宴后，女眷们有的离去，有的留在花园赏花。东宫花园最著名的是海棠和荷花，五月初，海棠花期快过了，池子里的碧绿荷叶刚一张张舒展开来。
姜嫣拉着沈白玉往花园走去，她低声说：“白玉白玉，我憋了一上午的八卦，可把我憋坏啦！”
沈白玉笑盈盈：“四下无人，你偷偷告诉我。”
姜嫣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四处逡巡，再次确定周围没有外人后，姜嫣将沈白玉带到荷花池旁边的凉亭里。
凉亭坐落在满池子的荷叶边，风景秀美。姜嫣没心思欣赏荷花池，低声告诉沈白玉：“东宫除了那些侍妾通房，地位最高是太子正妃、张侧妃以及徐侧妃，对不对？”
沈白玉点头：“对。”
姜嫣嘿嘿笑：“坊间传闻，最受宠的是太子妃，其次是张侧妃。至于徐侧妃，太子很少留宿在她那里，对不对？”
沈白玉笑了：“对对对，你就直说，不要卖关子。”
姜嫣继续道：“我今日来得早，生辰宴还未开，便自己到花园散步赏花。好巧不巧，我撞见太子和徐侧妃在海棠花树下卿卿我我——哎哟，两人那个黏糊劲儿啊，就好像当初我和花六郎一样。”
沈白玉不解。
太子和徐侧妃卿卿我我？
可外面传闻，徐侧妃出身低微很不受宠。她相貌勉强算得上清丽，不如张侧妃艳丽，不如太子妃秀美。因为救了太子，徐侧妃的全家一朝飞上天，哥哥在户部谋了个六品闲职。
姜嫣回忆道：“我当时躲在假山后面，看得真真切切。太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锦盒，里面装了一个特别大的夜明珠！那夜明珠比送给太子妃的夜明珠大得多！有我拳头一半大呢！白玉啊，我怀疑太子他最爱的是徐侧妃！孙总管今日还说什么仅此一颗，啧啧，真是说谎话不打草稿。这世界上的男人啊，大多数都像花六郎那般，满口谎言。”
提到花六郎，姜嫣恨得牙齿咯咯响。
沈白玉却陷入沉思...
太子最爱的是徐侧妃徐小荷？
沈白玉毕竟聪慧，稍加思考，便明白了太子冷落徐侧妃的原因。名义上是冷落徐侧妃，其实是想暗中保护她。毕竟东宫内宅斗争不断，恩宠越多，受到的伤害越多。
东宫后宅真复杂啊...
“此事不要声张，你知我知即可。”沈白玉压低声音，再三叮嘱姜嫣。
姜嫣乖乖点头：“白玉你放心，我又不是沈姝儿那个小傻蛋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都懂的。”
两人叽叽喳喳说了好一会儿的悄悄话，看天色不早，双双离开东宫。
...
沈白玉跟着王氏回到澹台侯府，刚回玲珑院，便听到外面传来消息，说将军府的江新月流产了。
原来沈姝儿今日在东宫受了气，回到将军府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江新月看她可怜，就主动过去安慰沈姝儿。岂料沈姝儿脾气暴躁，竟然重重推了怀孕的江新月。
这一推，流产了...
“小姐，咱们要去将军府吗？”翡翠问。
沈白玉摇摇头，不甚在意：“不去，反正沈安稷也不会打断她的腿。”
沈白玉没有去将军府，王氏倒是去凑了热闹。晚上在侯府的饭桌上，王氏随口提起将军府的现状，说沈镇山对沈姝儿动了家法，打了十鞭子后关进祠堂里。
至于痛失孩子的江新月，苏醒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想来是真的很伤心了。
沈白玉捧着汤碗，怅然地想，果然没被打断腿啊...
——
——
夜色深深，东宫。
今日是太子妃生辰，兴许气恼沈绾儿的妹妹骄奢过度，李景虞并没有去沈绾儿处留宿。当然，他也没有去张侧妃处，而是独自留在寝殿里。
夜深时，身形纤细的小太监捧着热茶，小心翼翼走进太子寝殿。小太监俏丽的眼睛东张西望：“殿下，给您送参茶来了——”
话音未落，小太监便被人紧紧抱在怀里，温热的参汤散了一地。
小太监的帽子掉在地上，满头青丝洒落，露出一张秀丽漂亮的小脸。她是装扮成太监模样的徐侧妃。
“殿下，今日是太子妃的生辰，您该去她那里。”徐侧妃被揉得俏脸粉红，粉润嘴角微微张开，手臂轻轻推搡。
李景虞将她抱回床榻，勾勾怀里人光洁白皙的下巴：“太子妃会自己反省，不需要本宫提醒。倒是我家小荷，可喜欢本宫送你的夜明珠？”
徐侧妃羞答答点头：“喜欢，臣妾多谢殿下。”
不同于张侧妃的娇媚，太子妃的秀丽端庄，徐侧妃身上有种返璞归真的天然美。李景虞看她粉面樱唇，越看越喜欢。
他熟练地勾掉太监服的腰带，压地更深：“说了多少次，只有你我相处的时候，要唤我什么？”
徐侧妃更害羞了：“虞...虞哥哥...”
青丝散乱，床榻晃动。
临近午夜，方才停歇。
徐侧妃拖着虚软娇躯，将散落的太监服饰一件一件穿上。李景虞将她拉进怀里，低声道：“小荷，你再忍耐几年。待我登基，定会让你成为庆国最尊贵的女人。”
徐侧妃轻轻点头，水汪汪的眼睛盛着爱意：“虞哥哥，小荷出生卑微，不在乎什么虚名...只求能永永远远留在您身边。”
两人纠缠片刻，依依不舍离别。
乔装打扮的徐侧妃身穿太监服，谨慎地离开太子寝殿。夜色浓浓，明晃晃的月光照亮石子路，徐侧妃回去的路上，好巧不巧碰到沈绾儿的贴身丫鬟白栀。
白栀问：“小圆子，太子睡了吗？”
徐侧妃紧张不已，深深低头：“睡、睡了...”
白栀还想问两句，徐侧妃紧张地迅速离去。白栀也是个机灵的，借着朦胧月光，看见小太监额头散下来的一缕青丝，还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荷香。
荷花香？
小太监离去的背影也过分纤细了，不似小圆子。白栀猛地想到什么，大惊失色。
而一墙之隔的太子妃寝殿里，烛光幽幽亮着。正如李景虞所料，沈绾儿失神地把玩着一串玉连环，正在“反思”自己，她正在思考如何挽回丈夫的心。
如果有个孩子就好了...
她不由得抚了抚小腹，嫁入东宫四年未孕。太子身体健康，一月至少十日宿在她这里，怎么她肚子还没有动静呢？
想着想着，沈绾儿脑海里竟浮现出沈白玉的话：“这碗养生汤里，有避子药”。
久居深宫，多少阴谋诡计沈绾儿都见过，自然不似沈姝儿那般蠢笨。在微亮的烛火中，沈绾儿陷入久久的沉思。
这时白栀匆匆跑进来，屏退左右伺候的宫人：“娘娘，刚才奴婢在外面遇到了...”
白栀声音放得很低，将今晚的偶遇小声告知。
沈绾儿呆住，手里的玉连环啪地落地，玉连环碎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