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织网
菜不辣2024-12-04 15:343,398

  “哐!哐!哐!”敲门声透着急躁与肆无忌惮。

  “见过马指挥,不知深夜到访,所为何?”阿荆不紧不慢打开大门,盯着为首的汉子——新任监卫署总指挥马常。马常冲拳道:“今夜有贼人暗闯相国大人府邸,我等奉命搜查缉捕。”

  阿荆装作惊诧道:“贼人?谁人如此大胆,敢闯相府,那小的便不耽误马指挥办案,祝您马到成功。”

  说完,心里偷乐,马常,姓马,马到成功,怕是不能了。

  正待闭门,马常上前一步,大刀一横,说:“今夜所有宅子都要搜,多有得罪,望时大人莫怪。”

  马常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头脑简单,若不是汪纪纲失势,他可没有出头之日,如今这总指挥使的位子得来不易,阿荆心道,这样的人,漫不经心的甩一句话,他能往死了咂摸。

  阿荆恭谨让开,摊手请道:“我家小官爷在房中伏案累牍,望马指挥及众兄弟动作小些,圣上下旨调查仙鹤邑人口失踪一案,正有些头绪,别扰了他思路。”

  马常正抬腿要迈,看着身后着几十号人跟着,动静怎可能会小,这时大人本就是天子重信,脾性捉摸不定,万一这案子破不了,岂不是要怪自己扰了他,他好容易盼来的总指挥,总不能应得罪他,说丢就丢。当即抱拳拱手,咧嘴一笑,说:“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时大人何等人物,怎会不小心让贼人混匿,这就不打扰了,日后望时大人多多提携。”

  阿荆俯身施礼:“自然,马指挥辛苦,改日定要请指挥吃酒。”

  马常离开后,阿荆才松了口气,幸得这马常是个讨巧得,若遇上个油盐不进得,难不成这小官爷真打算大开杀戒。

  阿荆不知,他家小官爷在房中,细细听着门外动静,手指正抵着剑柄。

  后半夜,房中烛火摇曳,花袭月梦中呓语,含混不清,待时镜夷凑近了听,又没了声,他起身贴近花袭月侧脸,却见一双杏眼疏狂地盯着自己,那双眸子佻达放肆,盯得时镜夷心绪纷乱,慌忙直起身,装作若无其事道:“醒了就走,外边都是找你的,我劝你离开大黎。”

  花袭月松快起身,盘腿一坐,饶有兴味地盯着时镜夷,嘴角扯出一抹挑弄的笑意,说:“你不找我麽?”叶枕舟劝她不要招惹时镜夷这般诡计多端的人,可花袭月偏偏就喜欢招惹正经中透着不正经的人,她觉着,时镜夷有趣得很。

  霎时间,时镜夷佯装镇定背过身找坐子,转身时脚磕在床腿上,登时,轻抽一口气。

  “我可是闯了段府的,你不问问我都干了什么?”花袭月听到那一声轻轻地磕碰,不动声色盯着他后背,并不揭穿。

  “你干了什么?”时镜夷转身时面色如常。

  花袭月嬉笑一声,向后一仰,倒回在床上,盯着顶格说:“你找李乘歌来见我,这几日我可哪也不去,你这最安全。”

  

  

  ***

  李乘歌听完,正色问道:“她可说了其他的?”

  阿荆摇了摇头,李乘歌转身要走,时镜夷冷声道:“还未下值,急什么。”

  说罢,唤阿荆去多鲜坊定些酒菜带回去,还特意交代阿荆所有菜式别放辣。

  阿荆瘪嘴,道:“知道啦,我馋那道凉片鸭好久了,不辣能好吃吗。”嘴上抱怨,脚下却溜得比兔子还快。

  申时四刻,时镜夷从案牍抬头,见李乘歌正埋头盯着一本卷宗,那本卷宗记录着从去年三月至今时,仙鹤邑失踪人口,共计五十七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走吧。”

  李乘歌这才抬头,伸了伸后腰,与时镜夷一同出了大理寺。在门外,碰上吕司直,吕司直施礼道:“大人这就要回去了吗?平时少见您这时下值的。”

  时镜夷面上掠过一抹不自然道:“哦,今日还有旁的事,司直打京州府回来的吗?可有将黄册借出?”

  吕司直摇头道:“巧了,那京州府管黄册籍官告假了,偌大个册籍室找起来费些功夫,属下这才打算回来收拾些吃的用的,一会儿便去。”

  时镜夷微微颔首:“有劳吕司直。”

  李乘歌“嘶”了一声道:“吕司直,这本是我的公务,怎可劳烦大人,不如大人今日早些下值,明日我便去京州府。”

  吕司直不在意地说:“都是替天子替百姓办事,不必计较,反正我也无事可做,明日若还未找到,到时大人再来相助也不迟。”

  李乘歌点头应承,心道,这大理寺的官差到底与六扇门是有些差别的。

  出了大理寺,时镜夷淡然道:“我以为你不来了,便吩咐吕直去了。”

  原本二人斯抬斯敬,权当无事发生,此刻他倒是多了一嘴解释,李乘歌有些意外,时镜夷这是在找台阶下。

  时府离大理寺很近,过两条街便是,二人进了门,瞧见阿荆正一脸怨气忙活着将酒菜备在桌上,花袭月跷着二郎腿,坐在一旁,指手画脚。

  花袭月见到李乘歌,眼底笑意明媚,招呼她坐在自己身旁。

  李乘歌正待开口问,却被时镜夷打断,说:“食不言,先用饭吧,用过再细说。”

  “这菜怎得做得这样淡,一点辣味都没有。”花袭月夹起一片鸭肉,看了一眼,送到嘴里,嚼了嚼,不是很满意。

  “怎么,非要吃辣的?”时镜夷没抬脸,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他这话问得突然,花袭月愣了片刻,说:“这寒湿季节,不吃辣,怎么好过?”时镜夷没有说话,他的故人不喜辣,会不会是一别经年,换了口味也有可能。

  阿荆伸手端那盘凉片鸭,一双筷子就压下来,“放下”花袭月眯着眼睛,阿荆只得乖乖放下,嘴唇翕动,小声抱怨。

  饭毕,四人聚在书房,花袭月取下斜阳鞭,包着麻布递给李乘歌,说:“乘歌,能瞧出,我这鞭子上沾了什么毒吗?”

  李乘歌接过鞭子,闻了闻,神色有异,片刻的迟疑过后说:“是金雀丝。”

  金雀丝长在深谷山崖处,常见于潮湿地带,包裹在金雀草根茎内,与外界隔离,若暴露于空气,便会迅速产生毒素,麻痹周身经脉,四肢不灵,五识不作,直至窒息而亡,除非剖尸,恐难发现真正的死因。

  “大黎境内,据我所知,只有大归山有。。。”李乘歌将斜阳鞭交还给花袭月,缓了缓神色说:“我师承山旧派不假,可离人绝杀汪纪纲与我师门多大的干系,我确实不知。”

  奇怪的是,时镜夷就罢了,花袭月面上并无意外,她将百毒解泡在茶壶里,浇在鞭子上,随手晾在椅子扶手上说:“那日你送我回去,与我师兄交手,可还记得,事后他告诉我你使的是闭月剑,便猜测你是山旧派弟子,山旧派有一位高手,自创闭月剑,名贯江湖,叫师媛媛,该是教你剑法的那位。”

  李乘歌点头,说:“叶公子说得没错,便是师媛媛透露出,离人绝没有死。”

  只见花袭月侧身看向李乘歌,少有的正经颜色,咬着下唇踟躇片刻说:“乘歌,此事恐怕与你义父有关。”

  花袭月将如何遭遇离人绝的事竹筒倒豆子般说的事无巨细,连她插了几炷香,离人绝长什么样,都眉飞色舞表述着,李乘歌不觉身子越来越沉,眼前的地面仿佛是一片泥沼,底下伸出无数根水草缠住她的脚腕手腕,将她拖向深处,她在密不能破的大网妄图挣扎,潮湿冰冷的泥水贯入她的口中,鼻子里,甚至脑袋里,脑袋太沉了!

  她是段玉裁送入山旧派门下的,离人绝算她半个同门,他出入段府熟门熟路,而卢高执却有意隐瞒离人绝的行踪。

  李乘歌攥紧拳头,肩头耸动,随即苦笑一声,松开拳头,看了一眼时镜夷和花袭月,喉间有话,却说不出。

  “乘歌,”花袭月瞧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不讲了,她一言不发缓缓起身,踏出房间,望着天上,仿佛那如镜残月之上印着她的过往。

  花袭月跟了出来,站在她身后,想宽慰她,最终只是轻轻扯她的衣袖,陪她站在夜幕之下,被自己师父欺骗的感受,她最是能明白,可也没有法子,毕竟,她从未想过质问自在道人,师父待她太好了,好到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好到由着她在江湖偷鸡摸狗,让师门背上污名也不忍苛责她。

  叶世聪当年围剿孔辛两家的事,自在道人都知道,花袭月入了门,他便叫叶枕舟带着,他安的什么心,花袭月再清楚不过了,可她不怨叶枕舟,一点都不怨。

  “小官爷,那件事,要告诉李大人吗?”阿荆附在时镜夷耳旁问道。

  时镜夷若有所思地瞧着她们二人,微微摇头说:“关键的信息要留在关键的时候用。”

  朱启文在位时,有一位宠妃,叫作李姝妤,李姝妤为他诞下一位公主,朱启文老来得女,将这位公主视作掌上明珠,赐“宸阳公主”,这个“宸”字。。。不简单。

  京龙事变发生后,朱启文的皇子公主皆死于宫变,传闻,李姝妤买通内监抱着宸阳公主乘乱逃了出去,可还没逃出上京,就被禁军截住,死在织尾坡,看样子是想躲进鬼市,当时织尾坡横尸遍野,无人生还,同年,段玉裁家中多了一位与宸阳公主年纪相仿的养女。

  时镜夷怀疑,李乘歌就是宸阳公主。

  李乘歌回身,看着阿荆附在时镜夷耳边窃窃私语,时镜夷的目光透过夜色,打在自己身上,那眼神看不出意图,她又回身看花袭月,见她正低着头扒拉着自己缠在一起的发丝,“嗯?扯疼你了?”花袭月见她回身,倏然放下手,喏声说:“你这头发缠一起了,我——”

  “走,进去吧。”李乘歌很多事情没有想明白,可她不打算想了,她要找,要亲自拨开迷雾,亲眼瞧瞧,阳光直射下无处藏匿的是真意还是谎言。

  “我有个计划,需要时大人配合。”李乘歌捏了捏腰间的剑柄,她从未像此刻般清醒,她不要再做他人手中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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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歌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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