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锁麟囊案(8)
菜不辣2025-01-09 11:284,047

  “薛珍珠,你想去哪?”李乘歌一手按在她肩头,一边回头对叶枕舟说:“溪舟,他在屋顶上。”

  叶枕舟飞身攀上屋顶,片刻间又落地,手里提着一个人,那人滚落在地,俯身趴着,不敢抬头。

  奇怪的是,薛珍珠身上并没有火焰,而是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李乘歌抬手在空中一摸,似是摸到了什么,用力一扯,地上的人动了动,只听“嘣”的一声,有东西断了。

  花袭月掌了灯蹲在地上,地上还有未燃烧殆尽的纸片与衣片,纸片上面还做了绘画,花袭月捡起来递给李乘歌,李乘歌垂眸一瞧:“蝉纸,上面画的是你对吗?”

  所谓蝉纸,用蝉翼制成,薄如蝉翼,清透如水,极易燃烧,焚烧后化为灰烬,“里面还加了幻雾粉,小子,你挺聪明啊,喂,转过身吧。”花袭月笑着说。

  地上的人只得起身,沮丧地瞧了瞧花袭月,又看向薛珍珠,只见薛珍珠疾步上前抬手打了他一巴掌:“没用的东西!”说着看向李乘歌:“你们放他走吧,是我逼他的,我同他讲,若是不听我的,我就让他们整个戏班子都走不了。”

  “是吗?连生。”李乘歌望着连生,连生捂着脸不知所措。

  “你们抓我吧,我认了,肖源中是我杀的,贾修也是我杀的。”说着,薛珍珠撩起袖子,没烧过的那只手臂上面咬痕遍布,薛珍珠咬牙切齿地说:“贾修!他不是人!”

  薛珍珠嫁给他第一年,贾修确实待她不错,至少像正常夫妻一般,直到第一胎滑胎,贾修对她动辄打骂,关起大门来百般凌辱,没有人知道花月城的大善人是何样的嘴脸,在外人看来,贾修待她极好,什么金银珠宝,穿的用的都不比京城里的官夫人差,薛珍珠无处可说,根本不会有人信她。

  “你身上,是什么咬的,你说实话。”薛珍珠笑得凄凉,说:“贾修是个倒阴,你们应该都知道吧,这城里的人也知道,但他们装作不知道,花月城因为地处深山,运输道路险阻,物价本该极高,普通百姓根本负担不起,可你们瞧瞧,这城里有乞丐吗?”

  贾修的家财不计其数,垄断着胭脂水粉,瓷器,布料,但他做得高明,城中这些东西卖给百姓的价格比京城还要低,每逢十五,挨家挨户送粮送钱,这样的人,在百姓眼中近乎神仙一般,谁又会在意他的行当呢?

  “他养着花月城的人,而我养着他赚钱的邪物!那些虫子隔三岔五吸我的血,趴在我身上,我恶心地想死!”薛珍珠疯了一般抓挠自己的手臂,眼瞧着整条胳膊让她抓的都是指甲印,一道一道渗出血痕,与旧伤叠在一起。

  叶枕舟按住她的手臂:“别抓了,这伤能治好!”“咯咯!”薛珍珠仰头大笑起来,眼泪痕顺着脸颊滑落,她抽出手臂,用力捶自己的胸口,悲切道:“那我心里的伤口呢!我只有杀了他才能解心头之恨!”

  “是什么虫子?贾修为何要养虫子?”花袭月猜得没错,薛珍珠的伤口是虫子咬的,只是。。。

  “阴冥虫。”叶枕舟沉吟片刻,说:“这种虫子生活在阴暗不见天日的墓穴里,吸人血,吃腐肉,贾修养着它们为的是让它们替自己寻找死人墓,但阴冥虫钻的不是普通的墓穴,而是有大量金器的墓穴,它们喜欢附在金器上产卵。”

  这东西,他也只是听说过,寻常盗墓贼根本见不到,估计是贾修祖上传下来的,阴冥虫寿命极长,传闻可活三百年,听薛珍珠说,贾修有的不只是一只,而是数只。

  “咦。。真恶心,那这贾修可真是死有余辜啊,”花袭月叹谓着,却瞧见李乘歌瞪了她一眼,随即话锋一转:“嗯,那你该先报官啊,”说完煞有介事地看李乘歌,她的意思是,瞧,乘歌,我可没说她杀得好啊。

  “贾夫人,该是知道报官没用吧。”叶枕舟叹了口气,他十分同情薛珍珠,今日那贾府走货的太平车还是官府的人护送的,只怕方展与贾修早已沆瀣一气,报官有什么用。

  “几位大侠,珍珠姐姐真的很可怜,你们放过他吧。”许久不出声的连生跪在地上冲李乘歌磕头:“珍珠姐姐什么都不要,贾府那些财产你们全都可以带走,我们绝对不会说半个字,明日我们就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李乘歌不忍道:“薛珍珠啊薛珍珠,你真是糊涂啊。”说着,李乘歌替薛珍珠盖上手臂,“进去吧,你也不必再隐瞒了。”

  薛珍珠面上一怔,不知道她是何意,只得跟着她往大堂走,刚到门口,就见堂中坐着赵湘儿及戏班子其他几人。

  “他们在这里作何?我不想见到她,让她走!”薛珍珠胸口起伏,恼羞成怒地指着赵湘儿:“她日日缠着我求我让她进府,众目睽睽之下,让我颜面扫地,让她滚!”

  “薛珍珠,不必遮掩了,我知道你二人是同乡,不仅同乡,还认识。”李乘歌看了一眼崔老爹说:“那肖源中,恐怕是老爹你要杀的人吧。”

  崔老爹垂着头,一言不发,“崔老爹,五年前,你们路过花月城,你的儿子死在花月城,恐怕不是病死的,是让他们害死的,对吗?”

  崔老爹咳了几声,捂住胸口,滑下椅子,蹲在地上,从怀中摸出一杆烟枪,在地上磕了磕,连生赶忙端着烛台凑过去,伴随着“嗤啦”声,崔老爹咂了一口,吐出一口烟,烟丝忽明忽暗,“没错,我儿子崔秀,是个好孩子,他不该死。”

  当年生病的是崔老爹,一行五人在城外的破庙歇下,崔秀拎着水壶往山里边走,想寻些野果子充饥,却撞见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大白天点着蜡烛,拿着锄头镐子,崔秀心里一惊知道是碰上倒阴的了,这些人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遇见了是要灭口的!

  崔秀拔腿就跑,可还是晚了一步,叫人从后边一锄头敲死了,崔老爹等了许久不见崔秀回来,就让贞儿去瞧瞧,贞儿是崔秀未过门的妻子,她朝着崔秀走的方向摸过去,发现有几人正在刨坑,正要打听,发现一旁地上躺着崔秀,满面是血,后脑被削掉一大片,那几人挖好坑将崔秀丢了进去,填上,又朝深处走了。

  贞儿吓得失魂落魄地回到破庙,二话不说号啕大哭,崔老爹急得跺脚,贞儿才抽抽嗒嗒地将所见全数告诉崔老爹,崔老爹险些一口气背过去,其余几人上山将崔秀挖出来时,崔秀早已断气。

  崔老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两眼一黑昏了两天两夜,再醒来时,贞儿说去报官,她见到凶手的脸了。

  几人进了城,刚到府衙门口,一个穿着官服的人与其他两人说说笑笑地从里边走出来,旁人正要上前去跪,却被贞儿死死拽住,贞儿咬着后槽牙,恨恨地说,官老爷身旁的其中一人,正是杀死崔秀的人。

  他们打听过了,杀崔秀的那个人是花月城大富商贾修的大管家——肖源中,花月城一半的产业都是贾修的,人人都说他是大善人,他时常与官府打交道,是官老爷的座上宾,贾修虽未动手,可他也在现场,这样的人做事定是要斩草除根的,崔老爹带着戏班子连夜逃了。

  “所以赵湘儿就是贞儿?”崔老爹摇摇头,“我让贞儿走了,这仇我报不了,也不能耽误人家姑娘。”

  “我与老爹是半路遇到的,那时他们从花月城出来,往东边走,我从端州出来,要去花月城,我身上盘缠不多,花月城距离端州还要走上个把月,我原本随我夫君学唱戏,后来我夫君没了,戏班子也解散了,”说到这,赵湘儿顿了顿说:“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不敢再回家了,恰好遇上崔老爹,便进了他们的戏班子。”

  花袭月蹲在椅子上,双手托腮,听得认真,指了指赵湘儿,又指了指薛珍珠:“赵湘儿,你这回来是想带她走的吧?”

  薛珍珠,赵湘儿脸上皆是一惊,花袭月笑着说:“乘歌说你二人早就认识,今个儿白天,你俩同台唱戏,情真意切,这可不是相互厌弃才有的样子,就同我与乘歌一般,藏都藏不住,今日你不顾一切要扑灭薛珍珠身上的火,置自己于险境而不顾,那是只有情同姐妹般,才会有的鲁莽啊。”说着花袭月勾住李乘歌的发尾,轻轻拽了拽:“乘歌,你看,她们是不是因为求告无门,才铤而走险的?”李乘歌怔了半晌,姐妹,是啊,她同花袭月几番经历生死,命运早已将二人绑在一起,若是花袭月身陷险境,自己绝无可能坐视不理,况且自己身边还有这些有钱有权帮手,而薛珍珠与赵湘儿只有她们自己。

  “珍珠,”赵湘儿眼中泪水夺眶而出,起身捉住她的手腕,想看又不敢看她的伤,直到目光盯上她侧颈的伤,骤然失声痛哭道:“是我对不起你啊!珍珠,对不起。”

  薛珍珠抬手替她拭去眼泪,拍了拍赵湘儿的肩头,噙着泪说:“湘儿别哭,我不怨你,一点都不怨”说着侧身看花袭月:“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可没人把茅房叫作圊房,你同她都是这么称呼的,”花袭月一开始并未怀疑,随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她才琢磨起这件事,便同李乘歌讲了。

  起初李乘歌没弄明白连生的死,是谁想对他下手,直到肖源中的死,让她怀疑起凶手的动机和目标,或许是繁花楼里的人,但连生死时,那摊灰烬中除了磷石的味道,并无其他的,可肖源中的那摊灰烬中,多了肉体燃烧留下的焦煳味,从那时起,李乘歌便怀疑连生没死,他的那一出戏为的是引起恐慌,制造闹鬼的流言,加上他是戏班子里的人,没人会怀疑,凶手是戏班子里的人,这样他便可在暗处布置杀贾修的机关。

  况且肖源中死时,除了整个戏班子,没人瞧见,也就是说,众目睽睽之下,无法杀人。

  连生死时,变了一出戏法,用蝉纸描上他的画像,掺些幻雾粉,和磷石,用莹姑子分散大家的注意力,趁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蓝色鬼火上时,将蝉纸点燃,幻雾粉飘散在空中,使宾客产生幻觉,认为燃烧的是连生本人,再趁着宾客恐慌四处逃窜时混入人群中,他原本就是杂耍出身,这点把戏,可谓是驾轻就熟。

  但杀肖源中就没这么简单,毕竟莹姑子不是真的能杀人,他们得想个法子把肖源中骗来繁花楼。

  “肖源中真是回来取东西的吗?”李乘歌看着崔老爹,崔老爹咂了一口烟说:“让连生骗来的。”

  当年肖源中杀崔秀,贾修斥责过他鲁莽,万一崔秀有同伴,他的同伴不见了人,总是要找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在花月城,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贾修派人找了许多天,没有找到崔秀的同伴,这才作罢。

  直到连生假死前几日,故意在肖源中跟前提起,崔老爹是来找儿子的,说他的儿子五年前在花月城失踪,有人告诉崔老爹他的儿子是被害死的。肖源中心中一提,猜到崔老爹的儿子就是自己杀的人,就想趁着繁花楼被封着偷偷潜入杀人灭口,谁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杀人者被诱杀。

  “所以,杀贾修是临时起意?”既然是设圈套,可百花宴当日,李乘歌在戏台子周围查看过,并无机关布置。

  “那就要问问薛珍珠薛大小姐了,”沉默许久的时镜夷忽然开口说:“薛小姐的父亲,在青州也算是大户人家,亲戚里也有做官的,外嫁的女儿也是女儿,为何不写信告诉你娘家人替你做主?却打算伪装被火烧死,远走他乡?”

  奇怪的是,薛珍珠未作反应,赵湘儿却身子一震,脸色煞白,双唇颤抖着说:“不能。。不能叫我父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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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歌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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