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云落
菜不辣2025-01-09 11:472,975

  秋去冬来,转眼过去四个月有余,花袭月的小腹渐渐显了相,府中有人大呼小叫说:“将军大捷!夫人!将军大捷!”

  珠珠搀扶着花袭月,问道:“何时的军报?”

  “一个月前。”小厮乐呵呵地回道。

  “夫人!”珠珠喜上眉梢:“那将军这两日就要回来了!”

  打得这样快,该是急着赶回来,或许用不到两日,“珠珠,你再添些炭来,把门打开。”

  “夫人,”珠珠拧着眉头,为难地说:“入冬了,可不能染了寒气。”

  花袭月摆摆手,“快些去,我身子好着呢。”腹中的孩儿越来越大,花袭月成天捂在阁中,身子燥热不堪。

  她从早晨坐到傍晚,天空落雪了,身上披着白熊皮大氅,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她不觉得乏,楼云初一定会快马加鞭先来见她。

  “啾儿!”马儿的嘶鸣停在了门口。

  花袭月噌地站起身,还未走到门口,风雪推搡着楼云初迈入院中。

  花袭月抿唇眉眼荡开笑意看着楼云初,楼云初面上抹不开的喜悦浸透眼角,他笑着朝花袭月一步一步走来,花袭月张开双臂,等着他将自己揽入怀中,院中簌簌落雪,压弯枝头,落了一丛在楼云初的肩上。

  楼云初的笑意中有浓烈化不开的爱意,还有包围着花袭月的温暖,都是余生花袭月贪恋的未来。

  楼云初越走越慢,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花袭月头一回在他脸上看到“害怕”两个字,“阿。。月。。”楼云初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后又露出温暖餍足的笑容,忽然一口鲜血喷出,高大的身躯朝后仰去,带出一道血线,砰然捶在地上,激起飞溅的雪花。

  花袭月上前两步,没有接住他,双手顿在半空中,身子如一只人偶,提线人没有动,她也动不了,血点如梅花般溅在她雪白的大氅上,脸上,摔碎在雪地里。

  “将军!将军!快来人啊!”府中人大喊道。

  众人慌作一团,花袭月呆呆地站在原处,楼云初就倒在她脚下,她不敢看,不敢动,也动不了,不知谁说了一句:“没气了。”

  花袭月咽了口唾沫,她身子好痛,脑袋,喉咙,心脏,小腹,双腿,哪里都痛,喉间逸出细如蚊蝇的声音叫着:“珠珠,珠珠。”她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寒冬的风,刀一般割在她脸上,身上,心上,花袭月被冻得牙关打战,甚至抽搐着,可她此刻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腿,脚,甚至,眼珠也转不动。

  “夫人!”珠珠发出一声惨厉的叫声:“快叫大夫!”

  花袭月醒来时,只觉得身子很轻,她摸上小腹,平的,楼云初的小崽子不见了。

  “阿月,”楼云野双眼哭得通红,凉也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站在一旁,唉声叹气。

  花袭月早产了,孩子保住了,可没有爹的孩子,她不要。

  花袭月又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只要听不见看不见,那就是假的。

  可楼云野却无情地挪开她的手:“阿月,你别这样。”楼云野将孩子接过送到她跟前:“你看看他啊,他可是你同阿兄的孩子啊!”

  别哪样?“你说句话啊,”我说了啊,我不想看见他,她狐疑地看着楼云野,你没听到吗?

  可楼云野看到却是,她双唇紧闭,面无表情地盯着顶格。

  花袭月将被子拽上来,蒙过头顶,将自己蒙在黑暗中,她等着,下一刻,楼云初的脑袋就会伸进来,逗她。

  她听到楼云野被凉也拉出去,关上门,连同孩子的哭声关在门外,她听到门口有人窃窃私语,就是没有听到楼云初的声音,他明明回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

  七日后,楼云初下葬,棺椁的重量盛不满他的平生,却钉死了他与她的未来。

  闷雷敲响,炸开一场瓢泼大雨,夹杂着冰雹,天空仿佛被撕开了口子,没命地下。

  “夫人呢?”楼云野撑伞站在雨中,楼戚氏两边都有人搀扶着,她没有力气站直身子,“夫人还昏睡在房中,”晨晖喉头哽咽,他想起将军连夜奔袭为着就是早日见到夫人,可刚见到,便天人永隔,这些天,夫人将自己关在房里,瞧都不瞧将军最后一眼,想着想着号啕大哭起来,他几乎站不住跪在地上,在肝肠寸断里,声嘶力竭地哭喊:“她为何不来见一见将军啊!将军为了她。。为了她。。”

  “住嘴!”展策喝住他,楼云初为了早些回来,多次冒进,险些丧命,可最终大获全胜,也不知为何突然暴毙,这又怎能怨得了夫人。

  “夫人。。夫人没在房中,”一旁的珠珠泣不成声道,“我来前看过夫人,她没在,我以为她去了灵堂。”

  就在此时,上空盘旋的大鹏忽然猛地一头扎下来,撞在一旁还未立好的石碑上,当场气绝。

  “糟了!”楼云野叫道:“快开棺!”

  一道惊雷劈过上空,棺椁打开的那一瞬,众人皆是为之惊天动地的怆然。

  花袭月用轻羽将自己与楼云初绑在一起,开棺时,她正张大眼睛注视着楼云初,他睡安详,睫毛又长又卷,仿佛只是如往日般,安静地睡在她身旁。

  楼戚氏看到这一幕,终于抑制不住心中连绵不绝的悲痛昏了过去。

  “快把她拉上来!”楼云野悲痛欲绝,她看不得这一幕,花袭月如同一朵枯萎的花盖在楼云初身上,她曾经是那么鲜活,如今,眼底徒留一片殷红的灰色,雨水浇在她身上,将她彻底浸透,她的世界如同潮湿泥泞的沼泽,那双拉她出泥沼的双手,再也不会出现了。

  只见她眼睛忽然眨了眨,凑近楼云初的脖颈,上面有一处伤口,虽是清理干净了,可皮肉里透着黑紫,不等展策去拉他,她爬起身,撕了衣袖上一片布,蹭了蹭伤口,卷起来,揣进怀中,兀自爬了出来。

  楼云初是被害死的,伤口上有毒。

  多日滴水未进,遭遇早产,花袭月捂住胸口,一步一步蹒跚走着,不管是谁害了她的阿初,她死也要找到凶手,她跪在地上,摊开手心那枚楼云初一直戴着的鸽血红月牙耳坠,只见花袭月木然把手伸到耳边,使劲戳着自己的耳朵,生生扎出一个窟窿,她戴好耳坠,仰头看天,血水顺着她的耳垂淌下脖颈,花袭月张开手臂,仿佛最后一次拥抱她的阿初。

  再醒来时,已经是十日后了。

  “师父,你怎么来了?”自在道人坐在她床前,手里端着药碗,疼惜地看着她:“别动,”花袭月的身上扎满了针,“你成婚为师没赶上,总不能赶不上你的丧葬吧。”

  “哈,“花袭月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哭出来,”师父啊。。。。你怎么才来啊。。。师父。。”她的恸哭填满整间屋子,仿佛喘不上气一般,自在道人从未见过这样的花袭月,一个大老粗不觉红了眼眶,老泪纵横哑声道:“师父不是东西,师父来迟了,阿月,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十年多年前咽回去的哭喊,在这一刻如一发不可收拾的洪水般,倾泻奔涌着,他想这楼云初定是待他的阿月很好很好。

  花袭月的哭声渐渐止住了,自在道人拔了针,叹了口气:“亏的是他养得好,你这身子,垮了,什么都别想了,跟师父回去,师父慢慢替你调养。”

  花袭月从怀中摸出那卷布,“师父,这上面有毒,你瞧瞧是什么?”

  自在道人脸一板,将布条推到一边:“我不瞧!你必须得同我回去!”

  自在道人清楚她的脾气,若楼云初是被人害死的,她定要去寻仇,若放了她去,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师父,阿初。。的仇,我一定会报,否则。。我也不会从那个棺椁里爬出来,师父。”花袭月说得费劲,却很坚定。

  自在道人叹了口气,接过布条闻了闻:“寂灭之幻。”

  “什么?”

  “这种毒药叫作寂灭之幻,中毒者会随着身体的负荷,加速毒的扩散,越来越亢奋,临死前身体如被千刀万剐一般,可眼前却看到的是日思夜想的景象。”

  花袭月从未听过这样的毒药,“师父。。你怎么知——”

  “为师中过此毒。”自在道人将药碗放在一旁,“毒是你阿母替我解的,你的亲生母亲,花绍绮。”说着自在道人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时镜夷给你的。”

  信上说,要抓花袭月与毒害楼云初的人,都是来自诏国。

  展策说过,楼云初回城的路上遇见过诏国的婆子,那婆子在路边乞讨,因的花袭月是诏国人的原因,楼云初赏了些银钱,攀谈过几句,便没有任何异常了。

  花袭月“咯咯”笑着,笑声中是无尽的苦楚,竟是自己害死了楼云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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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歌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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