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地走着，将事情前前后后仔细地想了一遍，突然想到最开始的时候偷火铳的那个李长生，李长生被抓后，慕云锦的态度有些奇怪，明明李长生出城之时的疑点那么多，不可能是他一人可以办到的，他却不再详审而急于结案，当时看着像是救师心切，但现在，越发可以肯定那时候的疑惑了，李长生偷火铳并非像那么简单。
她决定先从这个曾经忽略的问题入手，或许可以查到些什么。
但是当她来到应天府时，被告知人已经死了，秦瑟震惊无比，提出要去看一下尸体。
因为执意要查女子失踪案，她现在黑市与应天府的关系，不说交恶，至少也是不再像以前那样相谈甚欢，各取所需。府丞陆之志本是拒绝的，但秦瑟有意无意地提醒上次水患的事情他什么忙都没帮上，陆之志一听登时明白过来这是变着法提醒自己有把柄在她手中。
于是只能同意了，因为李长生孑然一身，没有人认领尸体，他死后尸体便暂时存放在衙门的停尸房。
还未到门口，一股腐烂的恶臭味袭来，让人几欲作呕，秦瑟对这种味道像是习惯了，并没有很大的反应，只皱了皱眉。
而陆之志则是掩住口臭几乎不能呼吸。
“那个……第四个……对！”他在门外面给秦瑟指着，身子咧了很远，一步都不愿靠近。
秦瑟掀开那具尸体看了看，面部消瘦，尖下巴，鼻根一个肉痣，是李长生没错，“怎么死的？”
“他偷盗火铳之罪，依大明律，判三十大板加流放，因为刚打完板子不能立即流放，免得犯人死在途中，直到今日才流放，谁知道刚转移出去没多久，也就离开两三个时辰吧，他就被人给杀了。”
“在什么地方？是何人所为？”
“刚出城一里地左右，何人所为没人知道，远远地一箭射来，正中他心脏，当时就死透了。”
秦瑟看着李长生胸口的那个被箭射穿的血窟窿，道：“凶器在哪儿，可否让我看看？”
陆之志不情愿地哼了一声，命人把箭拿了过来，秦瑟将它仔细地瞧着。
“我们已经查过了，这就是一根普通的箭，瞧不出什么。”
秦瑟有一点失望，确实，这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箭，没有军器局的印记，没有工匠的名字，也没有领用着的名字，很显然来自于市场上一些非法军器。
对于这个，她比谁都都清楚，虽然大明律规定不允许私铸兵器，并有着严格的管理制度，但总有人需要这些东西来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只能找人私铸，有需便有供，私铸军器是屡禁不止，就连黑市，也有这方面的生意。
秦瑟将箭收起，走了出来：“这箭我要带走！”
陆之志冷声道：“这可是凶手的重要物证。”
她看向陆之志，眼中是轻蔑的笑意：“李长生对你们来说，死不死都没什么两样，只要你们愿意，他就会像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谁还会记得他呢？”
陆之志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个世上还有谁能比黑市梅郎更了解他们呢！
在秦瑟离开后，陆之志忙不迭地来到了府尹赵严办公的地方。
赵严听了陆之志的汇报之后，摸着那挣亮地脑门，半晌不语。
“大人！”陆之志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我已经按照您的指示让她带走了物证。”
赵严头正在看书，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
陆之志走到案前，面色有忧：“可是她能想到来查李长生，说明她已经看出来李长生偷火铳的事有蹊跷，恐怕已经怀疑到李长生身后一定有人相助。”
“她看不出来才有问题，那么多人在兵马司眼皮子底下使一出调虎离山、以假乱真之计，是他李长生一个人能完成的吗？”
“你是说……”陆之志瞪大了眼，“任由她查？可是我怕他们这么查下去会对咱们不利，毕竟当时，这个案子还有疑点咱们就给结案了。”
赵严瞥了他一眼：“她能查到些什么也未必是件坏事。”
“赵大人的意思是……”陆之志不甚明白。
“结果是由人定的，她能看到或许只是别人想让她看到的。”
“难道说……翁主另有安排？”陆之志想了想，突然明白了什么，双眼亮起，“所以您故意让他拿走箭簇，不怕她查，就怕她不查！”
“翁主的意思我也猜不到，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
陆之志放下心来，在案下首位上坐了下来，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道：“大人，说句不好听的……我觉得，翁主他也未必全然相信咱们。”
赵严不语，又抬头摸了摸脑门。
见他没有不悦，陆之志接着道：“你看，他派人刺杀秦瑟的事儿也没跟您知会一声，要不是我今日见她身上有伤，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翁主他根本就没有全然信任我们。”
“交给你你做得了吗？”越严冷声道，“就咱们的人，杀得了黑市梅郎？”
“她只是梅郎的徒弟，梅郎这几年为找人隐匿行踪，她不得不用师傅的名号担起黑市的担子，外面的人不知道，你我还不清楚吗？”
“永远不要小瞧你的敌人！”赵严的手放了下来，“渠桑带去的，全都死了吧！慕云锦能为了她杀了那么多人……这可是翁主没有料到的。”
“那……翁主是否另有打算？”
赵严想了想，道：“翁主的想法我也不知道，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已经有了另外一条线，也可能是一开始就有，我们并不知道，也可能是根据情况随机应便，调整了计划。总之，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这条线的事情，别的，不用管。”
陆之志听完半晌不语，终究是有些担心：“秦瑟手中可是拿捏着咱们不少的把柄，万一把她逼急了反咬咱们一口，到时候翁主会管吗？依我看，还是要早做打算。”
“黑市有自知之明，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他们是不会撕破脸的，”赵严敲着桌子，一下一下，“再说，翁主的计划万无一失，区区一个黑市能掀起什么风浪！”
“那位世子爷也是盯得紧呀，他现在可是有了查案的特权，可以明正言顺地查案。”
“你放心，翁主早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