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瑟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工部有直接指挥军队治河的权利,但实际上军方只是配合,毕竟在他们心中,除了庙堂里那位,没有谁可以指挥得了他们。所以他们也有自己的行事方法,并不完全依从于工部。”
“也就是说,军方调走了沙石,治河官就没有办法了?”
“我不知道,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至于是否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耸耸肩,“谁知道呢……”
若是掌了灯,一定能看到慕云锦此刻那惨白的脸色。
“直到这时,我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她勾唇,“黑市力量再大,即便能渗透于金陵城的各个角落,腐化大大小小的官员,可军方,是绝对不能碰触的。”
“渠桑……是军方的?”
“不能确定,但我跟那些杀手交手,发现他们行动统一,杀伐果断,对渠桑有着极高的服从令,我觉得,这并非是一般的杀手野寇,而是受过严格的训练。我觉得在这方面,你应该会有比我更明显的的感触。”
语落不见回应,秦瑟转头望去,见慕云锦垂首盯着地面发呆,面色不太好,当下便明白了他的担忧,道:“你是在想是否与候爷有关吧?”
他不语。
“别说那些配合治河的将士们离候爷隔着多少个级别,他们能不能接触得到,就是那治河官的话也未必可信。”秦瑟的目光浮起亮芒,“再说了,我可不认为我这个黑市能入得了堂堂五军提督的眼。”
“那……渠桑到底听命于谁?”
“这就是我们要查的呀!你不是带回来一个活口吗?审审就知道了。”秦瑟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背,让气氛不那么压抑,“小五查到了些东西,陆隐风那里应该也快有消息了,赶紧睡吧,后面几天恐怕有很多事情要做。”
她打了个吹欠:“嗯,没那么疼了,好困……”
“阿瑟……”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如果你一直认为是对的,一直坚信的事情到最后发现是错误的,你会怎么办?”
秦瑟倒在床上,突然疲倦不堪,睡意袭而来,眼皮子越来越重,她努力地动了动唇:“能怎么办……错了就……改呗……”
她的声音渐小,最后消失于沉得的呼吸声中,慕云锦这才抬头看向她,月光在他的脸上洒下清冷的光辉,他扬了下唇,嘴角升起凄凉的笑意:“改?能改吗……”
“阿瑟……你让我放走渠桑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这是他今夜第三次问了。
秦瑟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下午,若不是阿漓将她唤醒,估计还能再睡个整夜。
不得不说,这候府的药就是好,以往像这种伤没有三五天根本下不了床,而她第二日便可自由活动了,只要注意此不做大的动作。
小五已经回了黑市,一时也没见慕云锦,秦瑟便在府中走走,当然前提是已经打听好了,这几日候爷因公外出,不在府中。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云锦为何叮嘱她不要乱走,这候府……实在是太大了,光出西边慕云锦这个院子都用了她半柱香的时间。
出了西院,又是一座座的院落,九曲回廊,山水花苑,她走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后来……迷路了。
秦瑟看看天看看地,又看看东南西北……她现在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坐在一处假山旁的石凳之上歇息片刻,又觉得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她便站起身继续走,方才还能碰的卫兵,可越到这里越是安静,这一路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而自己已经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这是一处幽静的林荫道,四处寂静无声,只偶尔传来鸟鸣虫叫。
秦瑟觉得她可能离正确的道路越来越远,就在她打算放弃准备折回的时候,突然从远处走来两名男子。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秦瑟赶忙躲到了旁边的林子里,那两名男子走近了,在离她不远处停了下来,秦瑟看清了他们,不由心中大震。
其中一个,正是那个渠桑!他怎么会在候府?他旁边的又是谁?
可是那个人背着他,无法看清相貌。
“世子可看出来什么?”背着的男子开口了,声音浑厚低沉。
“放心吧,”渠桑说道,“但是他抓走了我的一个手下,我怕……”
“这你不用担心,那‘小疯子’已经审了他一天一夜了,用尽了酷刑,到底没撑过去,死了。”
渠桑低头叹息了一声,随后忙问:“他可有招了什么?”
“有他的家人在我们手中,他能说吗?”背着的男子声音阴狠。
渠桑点点头,又道:“今日未杀秦瑟,恐怕会对我们不利,是否还要继续……”他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背对着的男子想了想,“那人对我们杀秦瑟非常的不满,我们暂时还需要他的帮助,暂时不要动她了……”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听到了关键之处,秦瑟屏息竖起了耳朵,但那个陌生男子也极为谨慎,四面看了看,附在渠桑耳边说了什么。
渠桑听完点了点头,之后先行离开,又过了一会儿,另一人才快速离去。
后面的话她没有听到,但前面那几句话足以在她心中掀起轩然大波,这个陌生的男子定是候府之人无错,渠桑听命于他,难道候府就是他背后之人吗?
突然想到,昨夜遇险,当慕云锦出现之时这渠桑的反应,当时还以为是忌惮他手中的火铳,但现在看来可能是另有隐情。加之他们行动的统一性与让她不由地想到渠桑来自于军方。
他为何称慕云锦为“小疯子”?慕云锦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折磨了那个杀手一天一夜,若是以往,他会这样做吗?
还有,他口中的“那人”是谁?除了哑叔师傅小五,还有谁想要护着她?
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她的脑子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