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瑟从应天府衙出来又匆匆回了黑市，带着小五一同来到了一个地方。
来这儿之前，秦瑟特地让人准备了些越国的美食，有些食材比较难弄到，但以秦瑟黑市老大的身份，倒也不难。
若说当你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与人打开场的时候，“故乡”绝对是一个百试百灵的方法，但是让她意外的是，在顾大人这里她失算了。
顾元澄只看一眼食盒里的东西，并没有太大兴趣，
秦瑟接着道：“这个春卷是用了越国的做法，用了猪肉、泡菜、辣椒、鱼露、生米等好几种东西，味道鲜香酸辣，您真不尝尝吗？”
他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多看一眼。
秦瑟不解，以为是自己准备的东西不够美味，谁知他道：“我都在这儿快四十年了，早已成了地地道道的金陵人，越国……我已经快忘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他扫过几盘美食时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还是让秦瑟捕捉到了。
他这么说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敏感，怕被人抓到些什么大作文章，一个火铳失窃都能牵扯到国仇家恨，也不由得他如此谨慎。
想了想，她开口道：“可我觉得，不管离家多远离家多久，家是永远都不会淡忘的，甚至还会因为离家的时间越来越远，思念故土之情越来越深。”
“小丫头，你这么年轻，岂会有这种感触？不要随便乱说。”
她笑了笑：“顾大人，我五六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家，随后到处流浪，最后来到了金陵城，到现在也有快十七八年了，刚开始的时候，我被金陵城的繁华所吸引，这里有我从没见过的大房子，从没吃过的汤包、糖粥，还有各式各样的美食，那个时候，我甚至庆幸自己离开了家。”
顾元澄喝了口茶，道：“住到了大房子，吃到了美食，就更不愿回到原来的生活了，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再好的美食再大的房子，都失去了它的吸引力，我开始怀念我出生的地方，开始想念我的爹娘。我有很久，很久，都没有看到他们了……”秦瑟说着，自顾地倒了一杯水，低头喝着，杯中茶水微漾。
他吁叹道：“没想到江南第一才女也这般心酸的身世。”
秦瑟目光动了一下，尴尬一笑：“并不是所有人一开始就是好的，不是吗？”
顾元澄认同地点点头，又问道：“你的爹娘还在家乡？”
她摇摇头：“不在了。”
顾元澄叹了口气：“父母不在，家就没了……”他的话音很平静，但话中的伤感并不像一个外人能够感同深受的程度，倒像是，在伤怀自己……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这些事情惹您伤感的。”秦瑟说完这话紧紧地盯着他，想要从他脸上找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可他连一个眼神波动都没有，只是笑着摆摆手：“没什么，我很小就来到了大明，早已忘记了他们的模样，我的家在大明！”
秦瑟慢慢喝了一口茶，低垂的眼眸变得深沉起来。
“后来呢？你有没有找到他们？”他接着问。
她淡然一笑：“我阿娘死了，我阿爹……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找了他很久都没有找到。”
顾元澄怜惜她的身世，长叹一口气：“世人，从来都无力掌控自己的命运。”
“我总是在梦里梦到他们，”秦瑟扯了个笑容，“梦到小的时候，那些快乐的时光……阿爹教我射弹弓，给我做木马，阿娘给我做布偶……我都可喜欢玩了。”
说到这儿秦瑟突然问道：“对了，顾大人，您小时玩过这些吗？”
顾元澄正被她的话吸引，似乎沉浸到了她的故事里，被这猛地一问，有些微愕，随即哈哈一笑：“不玩，我小时候可不玩这些，要是像你这样玩，要被我爹娘给打断腿的。”
“您的父母可真严，那您小时候玩什么呢？”
“我啊……我跟别人不同，人家打马射箭，我就喜欢倒腾这些火药枪炮，没少被烧。”不知是不是被她感染，他竟也讲起了小时候。
顾元澄本是越国皇长子，因大明出征越国，越国战败，与父亲弟弟一同被俘虏至大明，父亲与弟弟先后被处死，因他在火器方面颇为擅长，被网开一面，还授以官职，从此便在大明安身立命。
他的身世在金陵城并不是什么秘闻，所以谈起这些顾元澄也并不避讳。
“难怪你的火器技艺这么高超，”秦瑟脸上是真诚的笑容，“从小就喜欢，坚持了一辈子，还能把它发扬光大成就斐然，着实让晚辈钦佩！世子他跟了您这样德艺双馨的师傅，真是他的福份。”
说起慕云锦来，顾元澄仿若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起来：“云锦这孩子聪明能吃苦，在火器方面的造诣都快赶上我这个老头子了，只是可惜呀，他并非一心在火器上面，否则早就有一番作为了。”
“哦？据我所知，他跟在您身边五年有余，若不是真心喜欢，怎么会坚持这么长时间？”
“这个说来话长，这孩子……经历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