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当当当!”那些利刃被一柄长刀打飞,或射入远处墙辟,或插入身后门窗。
“你要拦我?”梅郎看着慕云锦,依旧淡笑着。
慕云锦的剑花收回,目光射向梅郎:“不,我不是拦你,而是……”他转身看向慕远忠,“我会,亲手,杀之……”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特别是慕远忠,眼睛瞪得大大的,张了张口,半晌才说了一句:“你要杀我?”
慕云锦看着他,眼中竟已没了波澜,声音也平静了下来:“父亲做的恶太多了。”他淡淡地说着,像是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
“我有没有做恶,还轮不到你来质疑,”慕远忠气得胡子直抖,“你这个不孝子,你要弑父?”
“这不是父亲教的吗?”慕云锦冷冷地看着他,“父亲曾说过,对待敌人,要毫不留情的杀死!”
“你……”慕远忠气得脸都白了,一时也想不出来什么话反驳。
“不孝子?”他接着说道,“这不就是父亲想看到的吗?一直以来,你都把我往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方向培养,我现在这个样子,您不应该高兴吗?”
“放屁!”慕远忠大喝一声,“我什么时候把你往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培养了?我带着你上阵杀敌,让你砍下战俘的头颅,不就是想让你知道战争的残酷,在你心中种下保家为国的信念,让你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吗?”
“可你知不知道,我才五岁啊,五岁……”慕云锦的眼睛渐渐发红,“我刀都拿不稳,你让我砍战俘的头?你知不知道我砍了多少下?那个头就那样一点点的断掉,一点点的裂开,可我一直砍不掉他,它就挂在那儿,摇晃……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我耳边都是那个战俘凄惨的叫声?我睡不着觉,我的眼前只有那个血淋淋的头颅……”
秦瑟听着,喉咙发紧,鼻根酸涩,只知道他那时一定会很惊恐,可没想到,那是他的梦魇。
“十岁,你让我杀马饮血,我不敢,你就拿着我的手砍向马脖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那匹马?它陪了我五年,五年啊……”他的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在那之前,它刚我从死人堆里带驮出来,在冲出包围的时候,它被砍断了一条腿,你怎么忍心杀死它?”
“它少了一条腿,早晚都是死,让他痛苦地死去,不如给它个痛快!”慕远忠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慕云锦没有跟他辩解,接着道:“十二岁,打了胜仗,你们把敌人的尸首堆在一起焚烧,”他伸手努力地往上比着,“有这么高……冲天的火焰,黑烟遮蔽了整个天幕,空气里弥漫着尸体的焦臭,而你们围着火堆喝酒跳舞,你还要逼着我喝下那飘着骨灰的酒……我喝不下呀……你知不知道我喝不下!”
“那你知不知道,你喝不下敌人的骨灰,可敌人时刻想着将我们挫骨扬灰?”
慕云锦笑了一下,眼角带着邪气,“父亲你别误会,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想把我锻炼得像你一样,你看,我现在不就跟你一样嘛,你该感到高兴才是!”
慕远忠的愤怒僵在脸上,这就是他亲手教导出来的儿子嘛,他终于变回了这个冷酷无情的人,可为何心中没有一丝开心呢?
慕云锦的刀指着他:“父亲,来吧!”
慕远忠的脸上升起巨大的哀伤,可是很快就被别的情绪取代:“好!好!那就让我看看这些年你有没有长进!”说完,他提刀向慕云锦砍去。
慕云锦也提刀迎了上来,双刀相击,铿锵作响。秦瑟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看样子慕云锦已经完全“疯了”,他现在行为已经不在他的理智之内,若是不加以阻止,他很有可能会杀了自己的父亲!
那将是他最大的错误,这个错误也会伴随他的一生,他的往后余生,可能都会带着这种负罪活着。
场上两人的斗争还在继续,慕云锦每一招都狠戾凌厉,慕远忠也毫不退缩,但是以方才他对战梅郎时的招式来看,但他的每一招都留有余地,并未使出全力。反观慕云锦,他的第一刀都带着极强的杀心,秦瑟担心他的刀真的会刺入慕远忠的心脏。
而她的担心很快成了现实,只见慕远忠被一刀砍在了胸口,又被他一脚踢倒在地,而慕云锦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小五见情况不秒,提刀欲冲过去:“瑟瑟,我去阻止他们!”
秦瑟拦住了他:“我来!”她拿过他手中的刀冲向二人。
慕远忠不可思议地看着儿子:“你……你真的要……弑父?”
慕云锦眼中一片赤红,提着刀一步步走向他,“父亲,你做了错事,必须接受惩罚……”
说罢提刀砍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人影一闪,秦瑟已经来到了两人中间,她一刀挡住慕云锦的刀,一掌将他震退数步。
他一脸震惊:“连你也要与我作对?”
“我不是与你作对,我帮你……”说着转身,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她的刀刺入了他的身体。
时间似乎静止了,周围的一切都停顿了下来,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的刀穿透了慕远忠的身体,献血流了满地,慕远忠呆愣地看着胸前的刀,然后慢慢垂下眼眸。
慕云锦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石化了,许久之后,他的眼中终于有了点波动,慢慢地,这种波纹越来越大,直到翻滚起惊涛骇浪,脸上的平静也被打破,一点点碎裂开来。接着,他的神情变得扭曲,瞳孔急剧收缩,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嘴唇微微发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父亲......"如此简单的两个字,他费了半晌功夫,才从唇齿间挤出。
秦瑟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点害怕。
慕云锦像失了魂似的缓缓走近他,跪在地上,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摔落在地,他抱住他,声音嘶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