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远忠死了。
所有的人都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却不想，另一场战役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几日，候府上下披麻戴孝，全府一片素白，林伯打理着丧事，一天到晚忙不停，但是因为慕远忠的“谋逆”之罪，没有人敢来吊唁。
连下了几天的雨，空气中都夹杂着痛苦和悲伤，整个候府都显得压抑和沉闷，秦瑟站在廊下，望着阴沉的天空，眉间拢着忧虑。
“瑟瑟！”小五急匆匆地来到她身边。
“怎么样？”她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小五点点头：“你猜得没错，他们已经开始动了！”
秦瑟的眉宇终于舒展开来，嘴角勾了个冷笑：“慕远忠一死，他们迫不急待地罗列出他一条条的罪名，他成了陷害顾元澄，毁灭神机营的罪人，还动用了锦衣卫抓了候爷的一大批得力干将，严刑拷打、颠倒黑白、诬告陷害，还用令人发指的手段让他们互相攀咬，企图连带出更多的人，呵，真是好手断啊！”
“慕远忠的案子，应天府在这里面没少‘帮忙’，这验证了你之前的推测，应天府身后绝不是慕远忠，而是另有其人。而能让锦衣卫介入的，这个人身份地位一定很高。”
秦瑟看向远方：“越国那边，该有动静了吧！”
“不错，朝廷下令彻查慕远忠一案，他手下的大部分将士都受到了牵连，有的下了牢，有的被罢了职，因为慕远忠在军中威望颇高，新调去的五军提督没有办法安抚住底下的人，五军营现在是一团乱。”他的神色有些凝重，“据师傅飞鸽传书回来的消息，在与越国的接壤地带，发现了有一批军队正往那里集结。”
“他们终于安奈不住了！”她眼底锋芒毕现，“神机营那边怎么样？”
“江漓和杜升一直守在那儿。”
“好，”她又想起什么，“记住，那个人那儿也盯紧了，我断定他必定会有所行动，出城的路都安排上我们的人。”
小五眼中有些倦色：“也不知还要等多久……”
“不急，敌不动，我不动，只有让他们以为我们已经不足为惧，掀不起任何风浪的时候，我们再给他们致命一击！”
小五退了下去，秦瑟又看了会儿天，回到了屋中，闻到那刺鼻的酒味，她眼中的光彩立刻暗淡了下来。
“世子……”她走了过去，把他从塌上拽了起来，“你又喝了多少？”
慕云锦看了看来人，神情从迷茫到清晰，最后眼中泛起泪光，“阿瑟，父亲他死了，他死了……”他轻轻地喃着。
“当初你一心要杀他，为何现在又是这般模样？”
“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恼他，我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对我说‘杀了他！’，父亲说过要杀死自己的敌人，他做了那么恶事，就是我们的敌人，我想杀了他，可我又下不了手，但是那个声音一直在催促我，在我耳边说个不停，我就……”
“不是你杀的！”秦瑟眼中浮起悲伤，“不是你杀的，你不要如此自责！”
“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后悔，所以帮我杀了他，可是我现在……我还是后悔了……他是我的父亲，我不想失去他……”说着，他的眼泪流了下来，滴在秦瑟的手背上。
她抬手抚去他的泪痕：“世子，如果再来一次，你会怎么做？”
“我……我不知道，”他想了想，“我会亲手把他送到大理寺，是生是死，都交给律法，交给朝廷去裁决。”
秦瑟松了一口气，像是释然了什么。
“我带你去走走吧！”她拉起他，“你不是说想知道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慕云锦没有拒绝，随着她一同走了出去。秦瑟把他拉到廊下坐了下来，看着迷蒙的雨幕，缓缓开口：“其实不管我们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他是否做了错事，但有一点是没有错的，那就是对子女的爱。”
“阿瑟的父亲在你那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你，你不怨恨他吗？”
“怨恨过呀，可我知道他很爱我，至少在他离开我之前，一直是很爱很爱我的。”她仿佛回到了小的时候，眼角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容，“他给我做风筝，给我捉蛐蛐，让我坐以他肩膀上飞翔，也会在夜色下面给我讲故事……”
“那他大概是爱你的吧，我的母亲也会这样……”
“我常常做梦，回到了小的时候，看到院子里的那个大石磨，墙上挂着的犁耙，母亲在灶火拉风箱的声音，父亲在落日中扛着锄头回来……我在黑市的院里中了一颗槐树，看着它就想到家门口那颗，”语微顿，她的双肩微微下沉，“不知道现在长多粗了。”
“我们村头有一颗大杨树，可粗可粗了，我一个人都抱不过来，要两三个小孩才能抱一圈呢！”
“那个时候，最喜欢的就是雨天，下雨之后，在地面上找一片平坦的地面，用手拍打，一直把土给拍松了，在地上抠个洞往里面吹气，看着那个洞越鼓越大，“呯！”一声爆开，崩大家一脸的泥，那时候就比谁的洞破得最大。”
“我们这些小孩子光着脚在泥地里跑，最喜欢跑那些松软的地方，脚趾头使劲儿抓地，把泥土从指头缝里挤出来，可好玩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慕云锦安安静静地听着，似乎被她的快乐而感染，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你来……”她突然拉住他的手冲到了雨中，被雨水一浇，他的精神更加清明了，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秦瑟直接把靴子给脱掉，袜子也拽了下来扔到了一边，两只白白嫩嫩的脚丫露了出来，慕云锦赶紧别过头去。
秦瑟把他的脸扳了过来，“看着哦，就是这样……”她来回踩踩，找了一个比较松软的地方，两只脚使劲地往下摁去，又觉得力道不够，还蹦了两下，这回，脚丫子终于陷了下去，这时，她弓起脚指头，使劲儿地往泥地里抠。
泥土湿滑，在脚掌的挤压之下，顺着脚趾缝里钻出，很快就冒出一截来，就像是一个黑色的蚯蚓从她的脚趾缝里钻了出来。
慕云锦看得目瞪口呆，秦瑟却开心地哈哈大笑：“真的很舒服呢，你要不要试试？”
慕云锦满身满脸都写着抗拒，秦瑟全当没看见，弯腰就去脱他的靴子。
“秦瑟，”慕云锦边跑边躲，“你是不是女人啊~”
最终，他还是没能逃脱他的魔掌，片刻后，便见到这样的情景……
院中的泥土地上，两只落汤鸡，光着脚丫子，玩、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