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秦瑟也是想了法地逗他玩，她的玩法都是穷人家的小孩从小玩到大的，可对于慕云锦来说还是很陌生。
他每天都被新的惊喜给占据着，比如，拿着两片树叶要和他“斗草”，他疑惑了半天，什么叫斗草，原来就是把草径或叶杆儿两两相交，用力对拉。就这么个游戏，她竟然不知疲倦地拉着他玩了两个时辰！！！
当然，有的时候也是惊吓，一睁眼，脸上吊着个白眼睛红舌头的傀儡，吓得他差点没原地去世，她倒好，嬉皮笑脸地给他展示什么傀儡木偶戏。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眨眼间又是七八天了，他突然觉得这几日似乎没太多的时间去伤感，心情倒是好转了些许。
这日，秦瑟没有再来找他玩，他一个人在院中独坐到午时，正欲起身去寻她，见游廊处拐进来一个身影。
一看到他，慕云锦便等着那声熟悉的呼唤，以往总是人未到声已到，可今日不知怎的，他一早便看到了自己，却并未支声。
直到那人走近，才发现他与往日有些不同。
“阿南，你这是？”他脸上没了以往那轻松明快的神情，一张脸愁容不展，那双桃花眼也不再熠熠生辉，而是蒙上了一层灰。
顾南走进凉亭，在他跟前坐下，没有回答，举起手中的酒坛子递了过去：“小锦，陪我喝点吧。”
慕云锦没有接，静静地看着他。
“呵！”顾南自嘲地笑笑，“你总是这样，对我，从来都不屑于伪装一下，在别人面前……特别是那个阿瑟，怎么就截然不同呢？”
慕云锦眼中浮起一层阴霾：“阿……瑟……”那个阿字被刻意咬重了些。
“瞧，还跟我臭脸？”自顾地喝了一口，顾南接着道：“放心吧，我可不像你，看中的东西就一定要抢到手。”
他眉宇间也升起了阴霾：“看中的东西？”
顾南没好气地看了一眼他：“我是说，我可不会跟你抢东西……”
他脸上的阴霾淡了一些，轻笑了一下：“我怎么会担心兄长呢！”语毕拿过顾南手中的酒坛喝了起来。
“兄长……兄长……”顾南轻喃着，嘴角有了笑意，“你许久没有这样唤过我了。”
“师傅不喜欢我唤你兄长，他说你不是个好儿子！”他说这话时眼中平静无波。
“你还是这么……丝毫不顾忌别人的情绪啊！”他淡淡地笑着，“有时候我还真羡慕你……不过仔细想想，你拿最真实的一面对我，何尝不是一种信任呢？”说完又拿起酒坛喝了一大口。
慕云锦没有作声。
“我就当你承认了啊！”顾南笑了起来，笑容从脸上浸染到眼底，又变得深不见底，“不过我还是想问你，阿瑟……你骗了吗？”
慕云锦的目光有些不定，忽而道：“师傅最近怎么样？有些时日没去看他了。”
顾南嘴角洇出一缕苦楚，他没有回答，一直看着那些被风吹落的黄叶，良久，说了一句：“我方才去吊唁了候爷。”
“我知道。”
“有的时候我很羡慕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且一定会去做，不管对方是谁……”他的话说到这儿就停了。
慕云锦又拿过酒坛喝了一口，“所以，他们才会叫我‘小疯子’……”
顾南的眼神突然落在他身上：“可会后悔？”
慕云锦把坛子放在中间，一如他以前那般，不喜欢看到任何东西眼中出它应该在的界限，他缓缓道：“一个人，应该牢牢呆在自己的界限之内，守住他的本心。”
顾南摇摇头：“我看你这个强迫症简直无药可救了。“他把那酒坛又拿到自己身边，”你强迫别人也就罢了，别总是这么强迫自己……”他没有再说下去，仰头饮酒。
慕云锦的神情动了一下，弥漫出一些细碎的痛楚，许久后，他终于向他敞开心扉：“可是，他是我的父亲……”
顾南的目光波动了一下，抓住坛口的手很渐渐用力，他的唇张了几次，终于缓缓吐出一句：“小锦，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一定要幸福……如果做不到，就这么疯下去吧！”
慕云锦越发觉得他今天不对劲儿，问道：“到底怎么了？”放下酒坛，用拇指揩掉了嘴角的一滴酒，“病入膏肓了还是没酒喝了？”
“没什么，”他的神情归于平静，眼底的笑意云淡风轻，“就是怕你太正常了，父亲会更加喜欢你。”
说完他起身，“好了，该走了！”
“把你的酒带走！”
顾南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一汪潭水悠远深邃，又像是一城春风，只吹拂它眷恋的那一座城。
“就……留给小锦吧！”他的背影又是那么地萧瑟、孤独，带着一丝决然，大步流星，仿佛在赴一场不可知的冒险。
慕云锦对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阿瑟曾跟我说，这个世上，没有一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子女！”
顾南身形一滞，回过头来：“那我可要与她掰道掰道。”
“是谁要与我掰道掰道呀！”悦耳的声音响起，秦瑟走了过来，“阿南？你怎么来了？”
“想小锦了，来看看他。”
他看着她，眼中映着她嫣红色的衣裙，一如桃花在他眼中绽放，“最近怎么看你穿起了女装？”
她瞥了一眼慕云锦，道：“还不是他，非说我穿着裙子才像个女人，你说他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那是，阿瑟不穿女装的时候……”
“对嘛，我不穿女装不像个女人，穿了女装依然不像个女人！”她伸出手指掏了下耳朵，“还是你了解我！”
顾南：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对了，你要同我掰道什么？”
“这个……”顾南向她走去，“不如你送我出去，我们边走边说？”
秦瑟略一思索，点点头：“走吧！”
直到拐出了院子，秦瑟依然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让她觉得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