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良死了，直挺挺地躺在草房里的土塌上，四脚僵硬，面色乌紫。
“什么时候发现的？”梅郞翻看着他的眼皮，口腔，检查着身上的皮肤。
顾南皱着眉道：“今日一大早我照例来给他送些药和食物，可叩门半晌无人应，我心感不妙，踢开门一进来就看到他躺在塌上一动不动，已经没有了呼吸。”
秦瑟看了看四周，又到院子里去查看，慕云锦抄手立于一旁，脸色很是难看。
过了一会秦瑟回来，道：“没发现异常。”
“是中毒！”梅郎摘掉手套。
几人一听这话，神情立刻一凛，江漓直觉地去拉了一下慕云锦，却发现慕云锦正拉着秦瑟，于是一换手，拽着小五退后了一退。
“不用害怕，此人所中之毒与那些疫毒不一样。”
所有人的神色都缓和了一些，慕云锦问道：“是什么毒？”
“这种毒极为稀有，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中毒者并不会立刻发病，通常在半月甚至一月之后才会突然发病，而起病急、病程快，一旦发病就没有救治的可能。”
“他只是一个寻找女儿的老父亲，为何有人要杀他？”江漓本就很可怜这个老人，谁知他又被人害死，心中的愤懑快要把她的胸都挤炸了，拳头握得咯咯响。
“是被杀人灭口了！”秦瑟淡淡地说道，脸上没有什么波动。
“他的事情我们都已知道，这个时候杀人灭口岂不是欲盖弥彰？”慕云锦有些不认同。
“师傅方才说他中毒的日期距离现在也约有一个月了，而那个时候，我们并没有接触过他，凶手或许只是想让他死得神不知鬼不觉，但没想到你竟然盯上了这件事情。”
“瑟瑟姑娘分析的有道理。”顾南眼中充满了欣赏。
“瑟瑟姑娘？”慕云锦斜目看着他，“你倒是叫得亲密。”
顾南但笑不语，随后问梅郎：“前辈可否查出他是何时中的毒？”
“我需要点时间。”梅郎脸色也难得的凝重，“但不能确切到具体的日子，只能查出一个时间段之内。”
“那就麻烦前辈了！”顾南说着，往外走去，“我的任务已完成，喝酒去喽~”
“师傅已经回府，你也该回家了！”慕云锦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我去取师傅的药箱来。”秦瑟说着，向外走去。
慕云锦跟上了他，秦瑟倒也没有拒绝，二人心情都不好，沉默地骑马赶路，都没怎么说话。
有了药物工具，梅郎进一步地检查赵良的尸体，小五与江漓被他吩咐去为老父亲置办后事，院子里只剩下秦瑟与慕云锦。
秦瑟安静地看着树上的知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慕云锦走了过去：“姐姐站了许久，坐一会儿吧！”
“你说，他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秦瑟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他想了想，道：“大约是遗憾吧，到死都没能见到自己的女儿。”
“遗憾吗？”她的声音有些缥缈，“他会吗？”
“当然，”慕云锦觉得她的话有些奇怪，“他是一个父亲，失去了女儿的父亲，唯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理由，就是找到自己的女儿，没想到自己却要先去了，这恐怕是世间最大的遗憾了。”
“所有的父亲都会这样吗？”她说得很轻，知了都要盖过她的声音了。
“会的，天下的父亲都一样。”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师傅与顾南，心中不免添了几许愁绪。
“那为何，女儿明明活着，父亲却不来找她呢？”
“你说什么？”她说这话时知了刚起一声，慕云锦没有听到。
“没什么……”
秦瑟收回了目光，转身靠着大树坐了下来，眼睛看着远方，目光空洞。
慕云锦也在她身边坐下，“姐姐，你有没有觉得，真相背后的那个人已经张开了双手，我们想要做什么总是会被他阻碍，他似乎已经有点坐不住了，越是这样，越证明我们的想法是对的。”
“可是，越接近真相就越是危险，先是那些疫者，后来是小五，再是赵老丈，总会轮到你我的。”
“阿瑟，你知道的，我不怕。”
“这跟勇气没有关系，我所担心的是，到现在为止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有只手遮天的能力，他可以把一切都做在前面。这让我很被动，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管是谁，不管他有多大的能力，我都不会放过他。”慕云锦的目光还是那么地坚定，“阿瑟，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这话说完，半晌不见回音，他转头看去，却见她仰着头睡着了，慕云锦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间，伸手把她的头扳到自己肩膀上。
约摸一个多时辰梅郎出来了，秦瑟听到动静醒过来时，并没有注意自己的睡姿，起身问道：“怎么样？”
“我猜的没错，这种毒应该是一个月之前所下。”
“一个月前？”慕云锦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活动了两下手臂，“那大约就是我与姐姐初见之时。”
“他是如何中的毒？”秦瑟问。
“我在他身上发现了残留的毒粉，这种毒粉只要在他三步之内撒出便会沾到他身上，下毒人知道像这样的老人家一年洗不了几次澡，于是将毒粉撒到他身上，赵良天天吸入这种毒粉的气味，毒在体内沉积，到了一次的量，最终毒发身亡。”
“如此说来，与他近距离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慕云锦道：“我去查他一个月前的行踪。”
“这个事儿小五去做，你们两个我另安排。”
慕云锦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什么事？”
梅郎不答反问：“我再最后问你一次，是否一定要查到底。”
他道：“前辈不该质疑云锦的决心。”
“若结果……可能会摧毁你，你也不怕。”
慕云锦微怔，片刻后挑眉一笑：“天下间，没有任何事可以摧毁云锦。”
“好！”梅郎往外走去，“走吧！带你去见识见识真正的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