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歪歪斜斜地站着十来个人，有男有女，互相搀扶着依偎着，他们脸色发青，嘴唇乌紫，神形枯槁。
一见沈晚秋出来，这些人齐刷刷跪了下来，口中呼喊着：“求沈姑娘救命，求沈姑娘救命！”
“这是……”
慕云锦刚问出口，沈晚秋就道：“中毒了！”
“中毒？”
不止慕云锦，秦瑟也吃了一惊，中毒之人他不是没见过，可十来个人一起中毒是少之又少。
“那，姑娘快医他们……”
谁知沈晚秋一改方才的和颜悦色，冷声道：“不救！”
“为何？”
“今日我只医一人，方才医了你，自然不会再医别人……”
沈晚秋的规矩他也是有所耳闻，传言她每日医病都是随心所欲，说了医几人便是几人，绝不会多治一个。
“看他们的样子，中毒不轻！”秦瑟的眉心也簇了起来，“怕是撑不不了几日了。”
一听到这话，院中这帮人更害怕了，不停地磕头，求救之声不绝于耳。
那“咚咚！”地磕地声，声泪俱下的哭喊声，还有剧烈的咳嗽声，痛苦的哀嚎声，将这幽静的竹林小院充斥得嘈杂不堪。
沈晚秋被这些声音弄得有些烦躁，道：“赶紧出去，否则我就叫人了！”
秦瑟看了一眼慕云锦，见他脸上似乎多了一丝愧疚，于是道：“既然觉得羞愧，不如想想办法。”
慕云锦突然眼光一亮：“我可以请金陵城最好的大夫来！”
“没有用的，没有用的……”
“我们找遍了金陵城所有的名医，他们要么手束手无策，要不看一眼就把我们往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沈姑娘这里试一试……”
“沈姑娘，你若不治，我们必死无疑啊……”
“求沈姑娘开恩啊……”
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听得慕云锦更是震惊无比。
“沈姑娘！”慕云锦还想再努力努力，“你若是救了他们，广平候府定当重谢！”他抬出了广平候府，就相当于非常重要的承诺了。
可沈晚秋却是一笑：“沈某在这勾栏瓦舍之地，再多的银子也没用。”那笑容带着一些讥讽，一点不屑。
“那您想要什么？”
沈晚秋突地目光一冷：“若是要救他们，你就得死，你可愿？”
慕云锦的身子僵住，表情也一下凝固，这话，他实在没料到。
不待他回话，沈晚秋又是咯咯一笑：“瞧你吓的，放心吧，就算杀了你，也只能换一人之命，其他人一样等死，无趣。”
“这……”他没有办法，看了一眼秦瑟。
秦瑟无视他的目光，对那些人道：“没听到沈姑娘的话吗，她说了不医。”
沈晚秋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所有人跪得死死的，磕头如捣蒜，不一会儿，头上便是血淋淋一片，与污浊的泥土混在一起，衬着那本就青紫枯槁的皮肤，发红的双眼，更为惨人。
慕云锦似乎不太敢看，垂下眼眸，秦瑟冷笑一声：“世子爷，这个世上远远有比追查什么火铳更为重要的事情。在你眼里，找回失物是顶天大的事儿，可在他们眼里，能活着才是顶天大的事儿。”
慕云锦不知她为何突然说这个，但她的话也有道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秦瑟说完这些，也不理会他，对小五道：“沈姑娘不救，他们必死，带回黑市吧！”
一听这个，慕云锦脸上又是一惊，忙问：“你将他们带到黑市作甚？”
秦瑟向外走去：“都是将死之人，也浪费不了我几颗粮食，死了当花肥倒是不错。”
小五招呼着那些人一起走，他们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那可是黑市，他们怎么敢去？”慕云锦不禁问出了心中疑惑。
沈晚秋目光闪过一丝讥讽：“世子爷，您是在天上的人，这地下的事儿啊，您不了解！”
“可……”
他还想说什么，却见沈晚秋转身进屋，慵懒的声音自里面传出：“我累了，就不送世子爷了。”
慕云锦无奈离开，刚走两步，身后又传来她的话：“梅郎她啊……可从不种花……”
心中有什么东西划过，轻轻地，柔柔的，虽然没有惊起波澜，可也带起了一阵的涟漪。
再抬首，秦瑟的背影已经不见，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稍纵即逝。
随后，他快步跟了出去，此时他心中已有了一个更好的计划。
出了流连院，他紧紧地跟住秦瑟，她往哪儿他就往哪儿，决不出她的三步之外。
秦瑟黑着脸，盯着他：“你若想要抓我，改日吧，今天我必需把这些人带回去。”
“今日我不抓你。”
“哦？”少许的惊讶过后，她接着问：“那你跟着我作甚？”
“你打算把那些人如何处置？”
“世子爷，”秦瑟抄着手，“这似乎不关你的事吧！”
“若你不能治他们，就不要带走。”慕云锦倔强地微抬着下巴，“我会想办法治好他们。”
“黑市也有医师，不劳你费心了。”
“若是黑市能治他们，为何连我的伤都无法治？”慕云锦那清澈的目光流露出锐利的锋芒，“他们去了黑市，必死无疑！”
秦瑟的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若我非要带走呢？”
少许的沉默过后，他道：“那我便跟着你！”
秦瑟不想与他耗，不再理他，可是，她不动他不动，她一动他就跟。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不禁怒道。
小五在远处忙着把这些人带回黑市，无暇顾及这边。慕云锦向她走近了几步：“我要跟着你，确保他们平安无事。”
他的脚步还有些踉跄，神情也有些迷离。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会！”
秦瑟一挑眉：“如此自信？”
“你既然救了我，就没有再杀我的道理。”
秦瑟未语转身，他依旧紧跟不舍，她停了下来想了想，看向他：“能跟着我的，只有我的贴身护卫，可是护卫我已经有了，你若非要跟着我，那便做我的弟弟……”
这话一出，慕云锦怔住了，秦瑟很满意他的表情，毕竟，堂堂五军提督的儿子，广平候府的世子爷，肯定知道“面子”二字是怎么写的。
她满意地笑笑，再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姐姐……”
他的声音悠悠传来，她的后背渐渐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