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瑟跟他说了李长生之死,慕云锦听完显得非常震惊,久久未语。
“可看出什么?”秦瑟喝着茶,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脸,观察着他的反应。
慕云锦垂首坐于塌上,肘支于膝,双手交握,手中拿着两个箭簇,看好了一会,才动了动唇:“一模一样,介于锥形箭与破甲箭之间,这种并不是官制箭头,应该是民间私铸。”
“你手里的那支是渠桑火烧画舫时留下的,我给你这支是杀李长生所用,两只箭一模一样,就说明这两次的事件都是同一幕后黑后所为。”
“他们杀李长生是为了……灭口,”慕云锦的声音变得低沉,“所以说,李长生偷火铳、顺利出城都是有人安排的。”
“现在看来,是这样。”秦瑟神情冷静,“其实你一开始应该就猜到了。”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睫毛闪动了两下,“你说的对,我确实看出他出城背后定是有周密的部署,但,我急于救出师傅,所以……”
秦瑟看着他,眼中带着些许不确定,不再像从前那般,眼中映射的单单只是一个正直热血的少年,她动了动唇:“人之常情……”
似乎看出了她的怀疑,慕云锦突然变得急切起来,直直地看着她:“但我说过,一定会查清楚所有的事情,我绝对不会食言。”
秦瑟他对视,良久之后,道:“昨晚上可审出了什么?”
慕云锦表情僵了一下,随后别开了目光,“没有,他死了!”
“什么都没说?”
见他摇头,秦瑟心中有些失落,她接着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渠桑或许是你熟悉的人?”
“什么意思?”
秦瑟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我是说,或许,他也是军方之人。”
他的目光翻起一阵波浪,但很快就归于平静,“何出此言?”
“在黑市他第一次见到你,便唤出了你的名字。”
“整个金陵城,认识我的人不在少数。”
“前夜他追杀我的时候,是必要置我于死地,可为何在你出现之后,他就走了?”
“他……”慕云锦的声音变得轻飘,“我拿着火铳,他们知道那东西的厉害。”
“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可是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渠桑对于你的出现很意外,他们收手并不是因为你的火铳,而是忌惮你的身份,换句话说,他们不能或者不敢与你为敌。”
“一个既认识你又害怕你的,训练有素武功高强的人会是谁?”秦瑟似乎在等着他的答案,可最终自己又开口了,“神机营?还是军方?你应该更清楚才是。”
“阿瑟,你这种猜测是否过于武断了?”
“那再加上一个目的呢?”
“什么目的?”
“李长生如果偷盗火铳成功,对谁最有利?”
慕云锦的面色突然一变,眼中升起怒意:“你怀疑我父亲?”
秦瑟未语。
“不可能,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当初可是他送我的神机营拜顾大人为师,他虽对师傅有些微辞,但绝对不会陷害他!更何况,还有那些被杀的疫毒之人,这个你怎么解释?”
秦瑟冷冷地看着他,“我查那些疫毒死者的邻里关系,他们接触过的同乡人中,有一个是神机营的士兵,可惜的是,那个士兵也中毒死了,是他们中间发病最早,死亡最早的人,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是被他给传染的……火铳被盗,顾元澄嫌疑最大,若此时神机营再出了什么状况,顾大人可就再也洗不清了。”
原来当初以为她无动于衷,没想到也暗自查访了,结果竟与自己查的一样,他忽地暗自松了一口气,道:“你我都知道,他一个人便可以使十多人人染病,为何神机营却只有他一人中毒?”
秦瑟没有说话,这点也是她至今还未想通的,按照时间线,李长生偷盗火铳与疫毒传染开来差不多是同一时间,若说幕后黑手是慕远忠,他在指使李长生偷盗火铳陷害他入狱,这个时候应该让神机营大面积爆发疫毒,再稍作文章,就可以在毁灭神机营的同时让顾元澄永没有翻身的机会。
可为何只有一个士兵中毒呢,而且据查到的消息,这个士兵在染病之前就离开了神机营,难道说他的目标并不是神机营?
“阿瑟,”他抬头望向她,眼中的烛火忽明忽暗,“我知道你怀疑我父亲,他确实对师傅多有刁难,但现在还没有证据,一切都是你的猜测,我希望你不要再说这样话。”
秦瑟心头凉了一下,动了动嘴想说什么,终究化作无声的叹息。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先走了!”她站起来就往外走,步履决绝,背影清冷,把他的一声声呼唤置于身后。
在她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慕云锦的脸上的情绪终于碎裂开来,双手紧紧握拳,任凭那锋利的箭头刺破掌心,血水一滴滴地流下,他都没有任何感觉。
许久之后,他瞳孔一缩,眼底射出凌厉的光芒,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林伯,父亲呢?”
府里好不容易静了下来,正闭门准备睡觉的老仆将来人看了看,天色太暗,实在难为他这老年昏花的眼,还好声音能清晰地辨别出来,老仆忙恭敬地走了出来,道:“候爷这几天不是在大营嘛,世子找他何事?”
“可说了何时回来?”
老仆摇摇头,又道:“老奴这就派人去请候爷回来?”
“不用了,也非什么急事。”
老仆将他上下又打量了几圈,眼中满是心疼:“世子呀,你这几日又瘦了,要多吃啊,今夜是否又未进晚膳,我这就去给您备点……”
慕云锦拉住了他:“你连我和阿漓都分不清,怎么会看出我瘦了,林伯安心,我好着呢,你早点休息吧。”
刚转身走开几步,又停了下来,问道:“林伯,你觉得我父亲会对师傅下手吗?”
老仆走了上来,惊恐地盯着他:“世子怎会有这种想法?候爷是什么样的人没人比老奴我更清楚了,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质疑你的父亲,但唯独你不能!”
慕云锦扯了个笑意,无声地走开了。
老仆摇了摇头,进屋关门,“怎么最近都奇奇怪怪的……”
“林伯说什么?”
慕云锦又走了过来:“谁奇奇怪怪?”
“哦,我是说,前两天看到个人很奇怪。”
“谁?”
“不认识,”老仆摇头,“穿着身黑衣服,披着黑斗篷,来找候爷。”
慕云锦面色一凛:“什么时候?”
“我想想,嗯……三日前的一个夜里,约摸子时左右。”
他的目光划过一道利芒,淡淡道:“知道了,哑叔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