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水关折转到南门,再向西到上浮桥,接着向东折转到贡院,这一片区域,是金陵城的南区,也就是百姓们说的富人区。豪门大族,官员富商都喜欢在这里置业,这一块的府邸错落有致,每一户之间相距甚远,当然是因为每个府邸都占地庞大,不得不拉开了邻府之间的距离。
但在稍偏远的一处地方,有一个院子显得要促狭多了,它看起来与普通人家的宅院没什么区别,但那四档门楣却昭示着主人身份的不一般。
这是一处典型的江南小院,叠石理水、竹林小卧,又以花木妆点,淡雅朴素中不失人文乐趣。
秦瑟进过很多大户人家的院子,可唯独这一处让她升出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感觉,也不知是在这样狭小的院子里,布置出一个江南别院的风景,显得促狭,还是那偶入眼帘的装饰花纹让她觉得不适。
门口的仆人看到慕云锦之后什么都没说直接打开了门,进来之后除了景观愣是一个人没看到,秦瑟不禁好奇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慕云锦没走墙边的回廊,拉着她跳到荷池中间的一些石桩上,他每走一个,都会回头看看她,“姐姐当心,别湿了脚。”
这些石桩有两尺之径,刚刚高出水面二指,想来也是连日晴天所致,若是连下个两三天雨,恐怕就淹了。
秦瑟抬头看着慕云锦,叹了口气,果然是个孩子,哪里不好走偏要走哪里。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踏着石桩一步步前行,每个桩子之间有一步这遥,慕云锦的腿长可以一步跨过,可秦瑟要用跳的,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她每一步都稳稳落在他刚抬脚的石桩上。
秦瑟边走边低头看着脚下,未曾留意前面的人,不防他突然停了下来,秦瑟正往前跳收不住脚,眼看着要撞上慕云锦的后背,他突然转过身来,自己收不住势,便这么突然地撞进了他的怀抱。
“你……松开我……”
“姐姐确定?”
秦瑟很坚定:“松开!”
这些石桩本就只能容下一人,两个人的脚只能紧挨着才不至于落空,被他一松,她本能的她稍往后退了一点,身体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栽到池中,他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入怀中。
“阿瑟当心!”
这回她不再躲避,耳边是他温热地声音,身上是他热烈的温度,顶头上又有大太阳烤着,秦瑟觉得自己越来越热,脸渐渐发烫起来。
半晌,她终于想起一件事:“你怎么突然停下了。”
少时的沉默后,耳边传来他的声音:“你一安静,我就担心了,回头确认一下姐姐是否还在。”
“就这点地方我能跑到哪儿去,难不成掉水里?”
“嗯!我怕姐姐落水。”
他的声音轻轻地,像是春风,那么柔和地拂过心头,又像是山水细流,随意地从心房穿过。
“云锦来了呀!”
好在,一个声音打破了尴尬,秦瑟扭头看过,池边出现了一个老者,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师傅!”慕云锦唤了一声,松开了秦瑟。
她正想着要不要退到后面的石桩上,身体陡然腾空,还没来得及惊叫,已落入他的怀抱,片刻的惊吓在他强有力的臂弯里化作无声的暖意。
直到被他稳稳放在地上,她才反应过来,瞪着他:“慕云锦!”
他却无视她的怒意,直直走向那个老者,对他施一礼:“徒儿见过师傅。”
顾元澄的目光却在身后的秦瑟身上:“这位是……”
秦瑟知道这位就是慕云锦非尊重的师傅顾元澄,那基本的礼貌不可少,向前走了两步,道:“我是……”
谁知慕云锦突然拉住了她的手,道:“她是徒儿的妻子。”
咔嚓!秦瑟头顶一记惊雷,当场石化。
“你……”顾元澄的震惊程度不亚于秦瑟,“成亲了?”
慕云锦垂首,一副认错的模样,道:“师傅,这其中原因一时难以说清,日后再与师傅详细说来,不过徒儿在师傅身陷牢狱之时却办婚姻大事,并且没有告知师傅,实是不孝,今日云锦前来,请师傅责罚。”
说着他一掀衣摆,跪了下来。
“快起来!”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拖住了他的手臂,“你一定有自己的原由,师傅怎会怪你,只是如此匆忙,三书六聘之仪可周全,莫怠慢了姑娘,更不能给别人留下口舌。”
“顾大人,那只是……”秦瑟很想解释一下那只是个假婚礼,而且婚礼还没有办完……
“师傅放心,徒儿都知道,”慕云锦顺势站起,用力捏了一下秦瑟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只是婚礼之事确实发生了些意外没能成礼,好在我妻阿瑟并不介意,不过徒儿日后会想办法补上,届时一定请师傅主婚。”
听这话顾元澄将秦瑟仔细地打量着,目中隐隐露出欣赏之色,“好好,标志端庄,又善解人意,不知姑娘出身哪个高门大户?”
“……”秦瑟一时语塞。
“师傅,这里多热,咱们进屋说话吧。”说着作了一个请的动作,“徒儿有个事情要请教师傅。”
看着两人走开,秦瑟咬了咬牙,怪不得今日一定要让她穿女装,还支支唔唔什么都不说,原来是拉她来一起骗人,这个慕云锦可真够坏。
跟着他们走到二进院的正堂时,二人的话题已经转移了,正在谈论着老父亲寻女与疫毒之事。
不出她所料,这个顾元澄与传说中的一致,确也是正义之士,支持徒弟的做法,秦瑟觉得自己不便插嘴,便安静地坐着。
师徒二人许久不见,有说不完的话,直到秦瑟在院子的花藤之下睡了一觉,慕云锦才从里面出来。
她伸了个懒腰,擦了擦脖子里的汗,见他一直笑看着自己,便问:“你看我作甚?”
“师傅说你是个好姑娘,他很满意。”
“他若知道我是黑市梅郎,恐怕也会想杀了我吧……”
“不,我会跟他说清楚,”慕云锦目光很亮,“不管你是谁,依旧是个好姑娘。”
这是慕云锦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夸赞自己,一时之间她竟有些不适,“你为何要带我来这里?”忙岔开话题。
“师傅总归会知道的,与其等他质问不如先来认错。”
“你这个小子……没想到这么老奸巨猾。”
“阿瑟,”他眉心簇起:“我是个男人!”
“叫姐!”她瞪了回去。
“还在师傅院中,你就还是我的妻子……”
“那个……听你说顾大人之子顾南是你好友,你都来了,他为何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