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他拜师之后才认识他的,其实对于父亲要收他为徒起初我是很反对的,因为慕云锦的名声并不好,就像我方才所说的,大差不差。在刚拜入我父亲门下的那段时间,他确实有些惊人之举,逃课、打架是常事,有时候,上课上着上着,他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就走了,跑到神机营操练场就是一顿猛射,还有的时候,他会非常的安静,安静到一天可以不说一句话,只闷头看书,钻研火器,那时候我觉得他真的是有点疯,我不喜欢他。”
“那你们的关系,是如何变得这么亲切了呢?”
“那还不是他硬要贴过来。”
秦瑟有些理解地点点头,毕竟当初慕云锦也是这么帖近自己的。
“那时候我不喜欢他呀,对他总冷言冷语,但他从来都没有不高兴,反而把我当成亲哥哥那般,有什么好东西都往我这儿送,后来我发现,他可能是需要有人爱护他。”他说着,目光微微荡漾着如水的波纹。
“所以,你就接纳了他?”
“你也知道父亲并不待见我,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可是没想到,还有人这么看重我,他让我知道,自己原来也是重要的人。”
秦瑟心想,慕云锦与顾南,两个从小缺失父母关爱的人碰到了一起,相互取暖互相成为对方的依靠,或许这才是他如此亲厚的原因吧。
“他是何时变成现在这样的?”
“来到神机营之后一年多吧。“
秦瑟感叹道:“看来还是顾大人有法子呀,这么一个古怪性格的人都能调教好。”
顾南知道她误解了,便道:“我父亲确实对他管得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做什么绝不能碰都规定死死的,但若是他犯了错,我父亲并不会像慕候爷那样罚他。”
“为何?”
“他说,‘慕云锦这孩子受得苦已经够多了……’”
“那……他能改正错误吗?”
“起初我也觉得这样会让他变本加厉,可是我错了,慕云锦他收敛了许多,越来越规矩了,也不会再刻意犯错,一步步走向正轨,变得越来越像个正常人。”
秦瑟轻喃:“还真是奇怪……”
“我也觉得奇怪,我问他为何现在这么听话,他说:‘我不想让师傅难过。’”顾南又喝了一杯酒,停了一小会儿,才又道:“后来我想明白了,他在我父亲身上找回在幕候爷那里缺失的父爱,因为我父亲对他……实在是,太好了……”
他垂眸下去,遮住了眼中的情绪,修长的手指转了转杯,杯中水波轻漾。
秦瑟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顾南总是表现出这么云淡风轻的样子,但他心底怕是早已伤痕累累。
“不过有的时候,还是挺怀念以前的小锦。”
秦瑟不解,“为何?”
顾南将酒杯举起,目光落在上面,叹道:“现在,没人陪我喝酒了。”
“喝酒?”秦瑟讶然,“他沾酒就倒,如何能陪你喝酒?”
顾南哈哈大笑起来,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将酒杯伸到她面前,“要不,你陪我喝一个?”
秦瑟今日有要事,不便多饮酒,于是道:“今日还有事,改日定与顾兄不醉不归。”
顾南并未将酒杯收回,“你从我这儿打听了那小子那么多事儿,陪个酒就算谢过了。”
“好!”秦瑟一笑,端起酒杯,“多谢顾兄……”
仰头欲饮,被他抬手摁住,“你是女子,不该如此称呼我。”
她改口:“顾公子!”
他还是摇头:“不若你与那小子一样,唤我‘阿南’吧……”
秦瑟愣了一下,这与顾南也就见过两三次面,如此唤他是否太过亲昵了。
但被顾南直直地盯着,看着他眼中的坚定与执着,秦瑟还是笑了笑:“阿南!”
“哈哈哈~”顾南笑得非常爽朗,眼角眉梢都是恣意与愉悦,“来,喝酒!”
秦瑟喝过一杯,欲起身离去,不想他又递了一杯过来:“你还要感谢我一次。”
她皱眉,微有不悦,小五见状,用刀柄将他的酒挡回,冷声道:“够了!”
“先别急着走,不如听我说完你再决定喝与不喝。”
秦瑟一想,怕这顾南是真有什么要说,道:“我为何要感谢你?”
“因为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信息。”
她目光微动,再次坐定:“什么信息?”
秦瑟等着他的下一句话,没成想他却问了一句:“你们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对于并不是很熟的人,她并不想过多地提起案子的事,就算顾南是慕云锦的好友,就算他已经知道了不少,但此刻,秦瑟还是有些警惕。
她不说话,顾南并不介意,道:“放心,我对你们的事情没有兴趣,若不是那小子求着我帮忙,我才懒得问。”
“世子?”秦瑟微讶,“他让你做什么?”
“不是前些日子,赵良说她的女儿进了这流连院再就消失了吗,你们也没查个所以然来,小锦觉得或许是你们的身份会引起对方的警觉,便找了我,让我有事没事儿都来这儿喝酒。”
秦瑟急切地问道:“可有查出什么?”
“我整日在这喝酒听曲儿,找姑娘们闲扯,还真让我听到了些东西。”说到这儿,顾南又戛然而止,非要与她再喝一杯。
秦瑟只能又与他饮了一杯,“快说。”
“当日赵良的女儿赵丫与另一个姑娘的确是进了流连院,但是你们问了所有人,没有人见过她们,可知为何?并不是真的没人见过她们,而是一进门便被人给领走了,而因为领她们的那人身份特殊,任何人都不会过问,而且又有独立居所,并不用穿堂而过,因此没有人看到她们。”
秦瑟第一反应是老鸨,问道:“李妈妈?”
“不,不是她,是一个叫‘阿浣’的姑娘。”
“阿浣!”秦瑟是真的很惊诧,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她,“沈晚秋的婢女?”
“原来是沈姑娘的婢女,”顾南自顾道,“难怪啊……人缘这么差,想必是她平常颐指气使惯了,若不是丈着主子地位高贵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也不会罪这么多人,更不会被人在背后议论,我便不会想到这一层原因来。”
“如果真是她,那就解释得通了,沈晚秋的住所在东院,只需进门顺着游廊拐进后面东院即可,并不穿堂,就不会引人注意,又因为她是沈晚秋的婢女,根本无人敢过问她们的事情,所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将人带进去,”
小五突然开口:“她前几天总是拐弯抹角地问些案子有关的事情,现在看来,动机并不单纯。”
“走!”秦与起身。
“等等!”顾南唤住了她,“你还欠我一杯酒!”
秦瑟心情急切,抓起酒杯就要往口中送,谁知就要入口时,被一只大手给紧紧握住。